第28章 龙楼宝殿(7)

    先前飞扑我的大粽子,脑袋已经彻底撞了个稀巴烂,像一只掉了毛的死猫一般蜷缩在石阶端一动不动,摇曳的火光照耀在他打着卷的指甲上甚是骇人。我和铁蛋商量了一下,一个扯胳膊一个拉腿,把大粽子又顺着轮回镜的撕口扔到火海中也算超度了他。
    我拍拍手上的灰尘,对众人道:“同志们,胜利就在不远处朝咱们招手!加把劲冲吧!”石阶上虽然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不过也算好走,我自告奋勇首当其冲地走了下去。向下蜿蜒的石阶坡度不算陡,我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攥着“蓝魔”走在最前面。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还能听到喇嘛塔木头燃烧的噼啪作响声,只是没有先前摇晃得厉害。
    蜿蜒的石阶犹如一条九曲十八弯的羊肠小道拐了不少弯,约莫有了两根烟的工夫还没见到尽头。留在我们眼前的只是能吞噬任何光芒的黑暗,我心里有点发慌,按照我们走的速度和时间早就已经过了喇嘛塔四层的高度,这条路究竟是通往何处?难道又是和鬼道一样,是条迷宫?
    虽然心里发慌,我嘴上还是没有说出来,回头偷偷看了一眼跟在我身后的封慕晴,她正扶着痴痴呆呆的林小小紧跟在我身后。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停住脚步回头问道:“大师妹,你说这轮回镜为什么叫轮回镜呢?”封慕晴被我一问愣了片刻,摇摇头道:“藏传佛教密宗一支向来神秘,留在历史上的痕迹也是屈指可数,这其中的端倪恐怕也只有一个地地道道的密宗弟子才能解释吧!”我心中倒是有了股不祥的预感,按照我的思维只有黄泉路才能算作是轮回的开始。
    众人又走了十分钟的样子,石阶的陡势慢慢减缓最后趋于平坦。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座气势算得上恢弘的佛殿。清一色的用青砖铺就的地面平整光滑,要比走在石阶上舒服不少。整个佛殿呈月牙状,应该不下七八十平米的样子,甚是宽敞。忽然一阵慑人心魄的暗香袭来,让我整个人心神为之一振。
    铁蛋对着空气抽了两下鼻子道:“真香!闻着真舒坦。咱们是不是走到成吉思汗的御花园来了?”说来奇怪,闻到这股浓重的幽香之后,身上的疲倦乏力竟然全部消失不见,整个人神清气爽。我催促大家快走几步,心中早已按捺不住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发出这样的香气。
    向前走了不远,左右两侧出现一尊尊佛像,不过每尊佛像都赤身裸体,面目诡异地一脸邪笑,看得人心乱如麻。再走不远,只见一团团一簇簇色彩清淡的花草开得正旺。花草的簇拥下一尊玉雕的佛像尤为显眼,佛像的造型是普通的坐莲姿势,通体发出淡绿色璀璨的光芒,在防风蜡烛的照耀下愈发显得流光溢彩。不过让人奇怪的是,几个一丝不挂的女子围绕在佛像的腰膝间,佛像赤裸上身,一手念动佛珠,一手放在一个女子光滑的后背上,显得不伦不类。
    我百思不得其解,佛主六根清净,怎么会被人造成这么个形象?我飞快地转动脑子,想从记忆中搜寻关于这尊做工考究的玉石佛像的相似信息。不过自从闻到这股幽香之后,整个人的脑袋都陷入一种晕乎乎的状态,任凭我如何用力却不能集中全部的注意力。
    正当这时,我一抬头,只见先前被佛像搂着的女人忽然站起身来,宛如灵蛇一般游到我面前,一伸胳膊搂住我的脖子。借着烛光,这女子的容貌竟然和封慕晴长得一般无二。精神一晃之间我忽然瞥见那尊玉石佛像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一丝小小的缝隙,眼中流露出的光芒哪里还有佛家的半点慈悲意味?我被这阴暗、邪淫的眼神看得浑身难受,又一看身边这个赤身裸体长得像极了封慕晴的女人,一股燥热流遍全身。只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不再受我自己控制,下意识地向一侧倾倒。
    恍惚间,只觉得身体被一团软软的事物包裹。睁眼望去,只见刚才那个女人宛如灵蛇缠绕在我身上。一股女人的体香不同于刚才闻过的幽香,钻入我的鼻孔。我脑袋晕乎乎的,狠狠地晃了两下,可是满脑子竟然都是封慕晴赤身的样子。我胸口燥热无比,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忽然心生一丝爱慕,双手情不自禁地放在她的腰间,嘴唇印在她光滑的脸庞上。
    一股更加强烈的体香熏得我迷迷糊糊,我下意识地想到这些是体内雌二醇酮产生的作用,它能刺激男性的大脑皮层使之失去理智。一股不祥的预感强烈地袭上心头,我身体猛然一震,刚要推开这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胯下和胸口又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下。我一把推开赤身的封慕晴道:“快离我远点!我控制不住了!”我话音刚落,只见这个女人露出一脸的狰狞和险恶的冷笑,白花花的身体闪动一道光亮,我还没反应过来脖后早就挨了重重的一下,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等我浑浑噩噩地醒过来之际,发现自己躺在青石地砖上。浑身钻心的疼痛,我想要起身坐起,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了个结结实实。抬头张望了一下,只见黑漆漆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一股孤独感强烈地涌上心头,以前就算是在东北倒斗也都有铁蛋和四喜陪在身边,并没有产生现在这种感觉。我晃了晃迷迷糊糊的脑袋,努力回想刚才经历的事情,脑子里却像是灌满了浆糊什么也想不起来,唯一能记起的就是封慕晴光滑丰满的身体。想到这里,我赶紧吐了口唾沫暗骂自己下流。
    正在这时,黑暗之中一点光亮朝我移动过来,紧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一会儿工夫,光亮由远而近,原来是铁蛋、封慕晴等人。铁蛋举着防风蜡烛一脸的坏笑对着我说道:“老胡,你看看我穿衣服没?”我躺在地上手脚都被捆了,一时间羞愤不已,破口大骂道:“穿没穿衣服都挡不住你屁股上那块大胎记!快点给我松开!”
    铁蛋笑了一下,转身对封慕晴道:“已经没事了!”说罢用“蓝魔”三下五除二地割断了绳子。我揉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赶紧询问铁蛋到底是怎么回事。铁蛋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老气横秋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老胡啊,要是喜欢人家就直说呗!咱可都是社会主义好青年,可不行再来霸王硬上弓生米煮熟饭那一套了!”我照着铁蛋后脑勺狠狠地拍了一巴掌道:“你能不能快点说?”铁蛋这才把原委和我讲述一遍。
    原来那尊佛像是密宗供奉的****佛,而真正能让人产生幻觉的是我们先前看到的那些花草曼陀罗花和闹羊草。轻则能使人癫狂一生,重则使人暴欲而亡。
    这些都是狸叔讲的,我们一行人中只有他研究过密宗的文化背景。我揉了揉酸痛无比的胳膊,暗道这回面子算是跌大发了。不过偷眼看了看封慕晴,在她脸上却没见什么端倪,倒是让我心里放松不少。
    铁蛋告诉我,他们几个已经把那几株花草踩个稀巴烂,不用再担心发生这种事。回想起刚才那段经历,心中暗道,一定是看到幻觉了,不过封慕晴的脸庞又是那么清晰,而且我思维也在,发生的一切都感觉挺真实的。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封慕晴,只见她脸上泛起一团红晕,我不禁问自己,难道真的是喜欢上她了?
    我正胡思乱想之际,只听身后我们来时的蜿蜒石阶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众人不由得相互看了两眼,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对铁蛋打了个手势,一口吹灭蜡烛猫着腰埋伏在石阶口两边。
    脚步声停顿了一下,继而离我们越来越近。感觉时机差不多了,我和铁蛋同时伸出双腿,黑暗之中只觉得绊倒一个人。不及细想我飞身朝那人倒下的方向扑了过去,只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道:“哎呦,我是蒋茂才!”
    这个名字忽然在我耳中一震,阿拉新殉葬沟里莫名其妙地失踪,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出现,那火海一般的喇嘛塔四层他是如何过来的?想到这里,我压着黑影的胳膊又用了些力道道:“你到底是谁?”黑影吃疼,哎呦半天挤出句话道:“我真的是蒋茂才!胡兄弟,我……我还卖给你一件盘子哪!”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确认了他的身份,封慕晴也重新把蜡烛点上,地上趴着的果然是蒋茂才。铁蛋不由分说,一把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愤恨道:“你个死老头子,我们现在不买那块盘子了,快点把钱给我退回来!”蒋茂才面露难色,眼神躲躲闪闪不敢正视铁蛋。借着幽暗的烛光,我忽然发现蒋茂才身上的衣服丝毫不像我们一样大小不一地刮出了口子或者脏得像是在泥堆里打滚了一般,反倒是平平整整。我冷笑着对铁蛋道:“先别和他废话,绑了再说!”
    铁蛋也不含糊,用之前绑我的绳子不由分说地把蒋茂才来了个五花大绑扔在地上。搞得封慕晴和狸叔诧异地看着我们二人。我拿起“夜魔”,在蒋茂才的眼前晃动两下道:“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说假话的下场!”说罢狠狠地在青石砖上划出点点火花,刺耳的声音更加人。
    蒋茂才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磕磕巴巴地道:“胡……胡兄弟……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把玩着“夜魔”,一脸的不屑道:“那就说说你在阿拉新殉葬沟里失踪之后的事吧!还有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当然我最想知道的还是你为什么想要害死我们!”
    蒋茂才听完我的话,身体猛地颤抖一下,一张刻满了皱纹的老脸愈发显得惨白,幽暗的烛光映衬下,额头上渗出丝丝冷汗。原本我只是凭空猜测这厮一定有鬼,现在看他这般反应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我摆摆手示意铁蛋给他好好做做思想工作。铁蛋也明白我的意思,挽起袖子两步走上前,扯过蒋茂才的领口,左右开弓扇了结结实实的两个耳光。
    铁蛋这两下可不轻,直打得蒋茂才晕晕乎乎的,嘴角溢出鲜血来,竟然有丝妖艳的感觉。我蹲在蒋茂才身前清了清嗓子道:“说说看吧,为什么处心积虑地想要置我们于死地?”也不知道蒋茂才是被铁蛋打傻了,还是为何。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竟然哈哈大笑起来。气氛一时间陷入诡异,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蒋茂才笑得不知所措。铁蛋吐了口唾沫道:“我看咱们也别费劲了,干脆就把他扔在这由他自生自灭得了。”
    我摇摇头否定了铁蛋的想法,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蒋茂才的身上一定有不少秘密,其中一定也包含着关于成吉思汗墓的秘密。蒋茂才任由我们诧异地看着他,笑够了忽然变得一脸的阴狠,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不是我让你们死,是你们注定会成为祭祀品!”我被蒋茂才突然迸发出的阴狠的神情吓了一跳,这还是我印象中那个老实巴交的草原牧民吗?横看竖看整个一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主儿!
    封慕晴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老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老老实实地把我的猜测和盘托出。封慕晴也觉得我的推测有道理,不过谁也没有证据,也就没办法说明蒋茂才干过谋害我们的事情。不过他嘴里说的我们都是祭祀品,倒是着实让我背后出了一层细汗。
    此时狸叔从石阶口的黑暗中拖出一只大背包,铁蛋一眼认出这是我们留在阿拉新沟边悬崖上的装备物资,屁颠屁颠地一把从狸叔手中夺过背包,细细翻看起来。原来这背包是蒋茂才背进来的,背包中有不少的干粮、清水,还有我们正缺的照明装备。两块狼眼手电筒的备用电池,以及马卡洛夫,还有AK47的子弹。
    对于我们来讲,这些物资正是我们紧缺的。铁蛋欢天喜地地翻看了一遍,笑得合不拢嘴。我拿出一块备用狼眼手电筒换上,轻按一下开关,刷地一下射出一束刺眼的白光。狼眼手电筒炙热的白光照到那尊玉石佛像上,佛像竟好像有了生命一般通体清澈明亮,妖艳无比。吃了一次亏让我心里很犯忌讳,当即照到别处,里里外外这间月牙形的佛殿被我照了一圈,感觉心里舒畅不少。
    铁蛋也把马卡洛夫揣了一把,剩下的一把扔给封慕晴留做防身之用。蒋茂才仍然趴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我们这帮人看,眼中泛起一丝狡黠狠辣的色彩,看得人头皮阵阵发麻。铁蛋对着我朝地上的蒋茂才努了努嘴,征求我的意见。
    说实话,如果是只大粽子我会毫不犹豫地拔出“夜魔”给它来上两下子。不过蒋茂才可不是大粽子,我也狠不下心。思索片刻我对众人道:“咱们赶紧找个出路出去吧,至于蒋茂才,如果佛主开恩会保佑他平安无事的。”
    众人也不犹豫,收拾一番刚要起身寻找出口。趴在地上的蒋茂才忽然冷笑一声道:“你们不用找了,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铁蛋回过头狠狠地踢了蒋茂才一脚,恶狠狠地道:“我师傅对我说过,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可倒好,临死还不忘诅咒我们,我就先让你葬身在这里好了。”说罢铁蛋一扬手中的工兵铲子作势要拍。
    我一手拉住铁蛋的手腕道:“别和这种货一般见识,鲁迅先生说得好,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说着我转身准备离开,狼眼手电筒的白光闪过****佛的雕像,地上的蒋茂才忽然佝偻起身子,对着****佛的雕像一顿猛磕,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蒋茂才磕头磕得脑袋都破了,忽然一阵摩擦声在黑暗中响起,分外刺耳。我赶紧用狼眼手电筒四下照了一番。这一照不打紧,只见黑暗中原来分列左右整齐划一的佛像表皮开始崩裂,一层一层仿佛蛇蜕皮一般,连一直磕头的蒋茂才也目瞪口呆。
    封慕晴最先回过神来,猛推了我一把大叫道:“快向石阶那跑!”谁也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状况,不过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危险使得我的神经对危险有了一种敏锐的直觉。顾不上许多,我拉起身旁的铁蛋一阵小跑。刚跑出两步,忽然一支尖锐的石箭贴着我的鼻尖滑落,硬生生地插入地面五六公分的样子。
    继而更多锋利的石箭像下雨一样纷纷从佛殿顶端坠落,众人无处可逃,情急之下都蜷缩在佛殿一角的一处巨大的香炉下。我瞥了一眼还愣在地上的蒋茂才,一伸手拎起他胳膊也拖入香炉下。
    香炉离****佛不算太远,好在够大,容纳下我们几个人还绰绰有余。我前脚刚爬进香炉底下,后面的蒋茂才忽然痛苦地哀号一声,我招呼铁蛋把他也拽了进来。一支锋利的石箭正好刺透了他的小腿,蒋茂才疼得大声哀号,在地上不断地翻腾。血液也像泉水一般从他身体中喷涌而出,溅了我和铁蛋一身。封慕晴赶紧替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暂时止住他深深的伤口。
    我心一软,抽出“夜魔”来把绑着他手脚的绳子割断。屋顶不断掉落的石箭砸在香炉上发出叮叮当当巨大的撞击声。铁蛋担忧地问道:“老胡,你说那石箭能不能把这个香炉扎透?”我看了看香炉,摇摇头道:“暂时还不用担心!”
    蒋茂才由于失血过多,脸色愈发的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我盯着他问道:“咱们现在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也听说过唇亡齿寒的道理吧?我希望你能和我们说说!”此时佛殿顶的石箭已经掉得差不多了,青石地板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锋利的石箭。左右分列的佛像仍在爆裂,黑暗中噼啪作响。蒋茂才嘴唇抖了两下,绝望地叹了口气道:“看来守了大半辈子陵,最后我这把老骨头也要和你们葬在一起!”
《盗墓生涯(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