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点,街灯的光线骤然暗淡下来,即使是最繁华的马路,这时也要许久才有一辆车呼啸而过。
这是沿海一个小小的旅游城市,当地居民不多,9月份天已经凉了,夏天时潮水般的游客散尽,于是,海边的小别墅都用油布一片片的罩了起来,街上即便是白天也几乎看不见行人,此刻更是显得说不尽的萧瑟落寞。
凉夏随意披了件黑色的薄披肩,长长的头发随意散在脑后,赤着脚摇摇摆摆的走在人行路上,小城市虽然没有了游客,路却打扫得及其干净,赤脚走上去,连沙子也很少踩到。
如果能够永远这样,远离生死爱恨,每天一个人在海边,看潮起潮落,然后赤着脚,用最贴近大地的姿态走过每一条街路,该……多么幸福。
“咯吱——”尖锐而刺耳的刹车声,突兀的传来,瞬间打断了凉夏心里小小的梦想,不用去看,也知道身边原本能在月光照射下闪烁点点银光的马路上,此时必然留下了长长的一道刹车痕,凉夏站住了,任嘴角浮出淡到几乎虚幻的笑意……
记忆里,慕少天从来就不会好好的开车,每一次、每一次,车到了他的手里,就绝对不走平常路,所以他也只喜欢越野车,纯黑的路虎最新款越野车,具体叫什么名字凉夏永远也记不住,她不喜欢越野车,甚至讨厌在路灯和并不明亮的月光下,车身上闪烁着的金属特有的光泽。
“大嫂。”路虎稳稳的停在路中间,车门紧闭,显然车内的人并没有下车的打算,倒是后面跟来的几台悍马已经按品字型停稳,旁若无人的将整条路挡住,几个衣冠楚楚的男子动作迅捷的从车上下来,快步行至凉夏身边,其中一个客气的说,“大嫂,大哥说了,您该回家了。”
凉夏苦笑,顺从的点头,她从来没有摇头说“不”的资格,哪怕是他把女人带回她的屋子、她的床上,她也只能点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即便是这样的委曲求全,他仍然能挑出她的错处和不是,然后不分时间和地点,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一个“滚”字,就可以将她远远的驱逐,然后又在某一天心血来潮时,把她从放逐地拣回去。
目光微微移动,路虎仍旧停在路中央,凉夏知道,那车窗上的玻璃都是特制的,即便是在晴朗的日头地下,也别想看清车内究竟有些什么人,这让她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过去,还是该识趣的随便上后面的哪一台车。
只是这微微迟疑的片刻,路虎车内的人便没了耐心,呼的一声,一脚油门,车已经窜了出去,这一下倒让后面的车以及外面的人集体措手不及,几个男子匆匆跑回车上,仅余一人留在原地,催促凉夏道:“大嫂,麻烦您上车。”
这回无可选择了,凉夏紧张的心一松,也顾不得自己的鞋子还拎在手上,匆匆就上了一台悍马,一路狂驰。
追到路虎的时候,几台车已经减速缓缓驶进了一条小公路,这里是通往私人宅邸的专用公路,限速,原是老太爷在的时候,人老偏偏耳朵又好,几公里外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都受不了,才定了规矩,无论谁的车,只要开上这条小公路,一概限速10公里/小时,后来老太爷不在了,但是规矩却已经成了,即便是如今的当家人,车子开到这里,也照旧规矩的减速慢行。
车子一路缓缓的走,凉夏的心一路沉到了谷底,车子里除了她之外,还坐了司机小赵和刚刚催促她上车的男子阿龙,但是他们却很有默契的一言不发,这种安静,又不同于海边。凉夏知道,在海边,虽然也没有人同她说话,但是她至少能感受到大海的力量和鲜活,而回到这里,等待她的,只有冷漠和慢慢的腐烂。
正前方,一片豪华的建筑终于完全展现在眼前,路虎车停下,左右车门相继被等候在主宅门前的佣人拉开,凉夏抬眼看时,只见一只很美的水晶鞋缓缓探出车门,再来,是一头柔美得不可思议的长发,眨眨眼睛,一个娇俏的人已经立在车前,有意无意的向她的方向瞥了一眼,转头却瞧见另一侧车门下来的高大男子已经头也不回的进了主宅,这才跺脚赶紧小跑着追过去。
幸好自己没有直接去拉那台路虎的车门,凉夏想着,觉得自己该庆幸的笑笑,只是,笑容终究还是被扼杀在嘴角,心里的酸楚阵阵弥散,他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专门为着自己,跑这样一趟路呢?不过是自己太傻了,到了黄河,心也不死。
主宅里的佣人照旧并不待见凉夏,只待凉夏一进了大厅,就各自散了,而此时大厅里早不见了慕少天的身影,当然,他带回来的美人也不见了踪迹,凉夏迟疑了一会,站在大厅中央,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置自己。
好容易见到佣人陈姐从二楼上下来,还不待凉夏开口,陈姐的目光已经凉凉的落在她的身上,说,“少奶奶怎么还站在这里,莫不是把自己当成客人了,还要我们三五个人来专门服侍?”
“陈姐,少天住哪里了?”凉夏尴尬的笑笑,她已经练就了铜皮铁骨,再刻薄的语言,也只做听不见。
“少爷住在自己的卧房,少奶奶没事,我也去睡了。”陈姐哼了一声,也走开了。
凉夏思量,既然慕少天带了个绝色美人回来,没道理独守空房,因此也不便回主卧室。上了二楼,右手边走到头,推开了距离主卧最远的一间客房的门。
一切同自己上次离开时一样,屋子里打扫得很干净,雪白的床单,淡淡花纹的窗帘,其实相比起富丽堂皇的主卧,这间布置得简简单单的客房,更像是她的家,一年365天,如果她不因为什么原因而被赶出去,那么,大多的日子里,她都是睡在这里。
简单的洗漱过后,她蜷缩在床上,用厚厚的被子将自己团团裹起来,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蜗牛,整个身子都缩在壳子里,虽然这个壳根本经不起任何外力的袭击,但是蜗牛自己还是觉得,自己安全了。
就这么朦胧了一会,房门咚的一响,被人用脚踹开,凉夏还不及反应,围在周身的棉被已经被大力拉扯,只因她裹得太紧,一时居然没扯开,来人的耐性尽失,转而扯住她露在外面的一缕头发猛的向外就拉。
“痛!”凉夏彻底清醒了,手按住头皮,声音已经有了泪意。
“柳凉夏,你给我起来。”慕少天终于是放开了手,语气却很不好。眼瞧着凉夏慌乱的自床上爬起,怯怯的远远站在床的另一边,心里的火更大了。“你躲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吃了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