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回各家

东皇钟, 轩辕剑本非凡物, 仅是仙人法宝, 凡人随意发动亦能将全身元气抽干, 更何况开天辟地顶级神器, 用白起之力催动?

白起鲜血狂喷,一身真气尽散, 勉强挣扎着爬起, 手中兀自紧攥着神农鼎足。

白起一手捂着胸口,艰难地抬头, 望向匆匆奔来的子辛。

子辛停下了脚步, 二人对视。

白起的唇动了动,道:“我虽不及你们仙人, 但也能……”

地上那玉钟温润光华一收, 浩然吁了口气, 白起登时摔了下去。

浩然忙伸出一手揽着白起的腰, 朝子辛道:“怎么?想硬抢不成?”

子辛倏然间铁青了脸,定定看着白起。

浩然怒喝道:“愿赌服输!现在要硬抢了?!”

子辛若是恃强硬抢,白起与浩然却奈何不得他,然而子辛喘息数秒, 冷笑着点了点头, 双手握拳, 不住颤抖, 显是一诺千金, 再不寻浩然与白起的麻烦。

子辛平抬手臂无意识地一挥, 显是怒到极点,于墨家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转身离去,浩然闭上双眼,叹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城外平原处大地震动!

墨家还未来得及收拾残兵,无数人便转头西望,那瞬间,排山倒海的军队冲向邯郸外平原!

“秦军——!”

“秦军来了!”

“怎么回事?!上党那边为何没有军报?”浩然喝道。

城内传来三声紧急钟响!

幸好那只是秦军的先头部队,墨家机关登时朝邯郸涌来,无数人惊慌失措,城墙高处士卒奔走,乱作一团!

“开城门——!”城中有人喊道:“放墨家进来!”

又有人高喊:“秦军要来了!”

浩然勉力扛起白起,吼道:“徐福——!”

徐福站在旷野中央,朝西面看了一眼,继而神智恍惚地跟随浩然撤进城内。

上万赵兵仓皇从邯郸四面八方集合,如临大敌地扼守住城门,墨家再顾不得神农鼎,一举撤入邯郸城内。

大门缓慢合拢。

排山倒海的秦军手持利弩,逼近了邯郸!

城门缓慢合拢,仿佛千万年的铜兽,发出长声低吟。

“徐福太傅还在外面——”一声焦急的稚童声音倏然间穿透了无数人的喧哗,清晰地传至浩然耳内。

那一瞬间,无数的画面扑面而来,浩然停下了脚步。

姬丹被刺客挟制的瞬间,焦急喊道:“师父救命——”

嬴政涨红了脸,忍气吞声道:“太傅教训得是。”

姬发兴奋道:“若真有那天,打死我也不敢杀殷受德,都交给师父……”

浩然轻轻叹了口气,继续朝前走去。

城门处开了一条缝,浩然数人进城,大门砰然关上。

秦军虎视眈眈地围住了邯郸城,郭开紧张喊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不闻李牧将军回报?”

那时间近十万亲兵整队列于邯郸城外,各自卸剑,脚踏巨弩,扯开铁弦。

近百赵国大臣纷纷来到城墙高处,韩晶一手拉着赵迁,匆匆站于城楼中央,难以置信地看着邯郸平原上数以万计,密密麻麻的秦军。

子辛快步跃上城墙,审视城外敌人,沉声道:“杨端和绕过了上党?李牧会全不知情?”

郭开已惊得全身发悚,一把揪着浩然衣领道:“快想法子!该如何应对?!你二人前番才坦言担保,西秦绝不会攻赵,如今怎成了这局势?!”

军阵排开,二将策马奔出,杨端和驻马立于旷野中,朗声道:“韩境至此,赵地俱已降秦,杨端和奉秦王之命前来,着令赵氏一脉,休要负隅顽抗。投降罢,饶你邯郸二十万人性命。”

浩然将白起放在城墙内沿,让他坐好,方举首眺望敌军。

浩然道:“杨端和身边那人是谁?”

子辛摇了摇头,看了浩然一眼。

郭开颤声道:“那人便是秦国新任太傅,名唤金先生。”

“金先生?”浩然与子辛俱是莫名其妙。

浩然清了嗓子,道:“杨端和?!钟浩然在此,不怕死的来攻就是。”

杨端和听见浩然之名,竟是不由自主地心头一惊,下意识便要策马逃跑。另一人却猛然大笑。

笑声一出,浩然与子辛登时惊得色变。

“师弟!好大的口气!划下道来——!”闻仲之声恍若雷霆,子辛惊得失了分寸,纵观茫茫天地,朗朗乾坤,轩辕子辛平生最怕的便是此人。

然而子辛还未作答,闻仲却已抬手一扬,吼道:“速速出降——!”

怒吼声后,是破开天地之气的凛然一鞭!

金鞭威光化作无边无际的浩瀚气海,破开了虚空,排山倒海地冲向城墙。

“不好——!快躲!”浩然惶急喊道:“那人厉害得紧!”

邯郸城头,诸臣抱头鼠窜,闻仲惊天一鞭飞至,竟将城门高处的木楼抽得瓦飞柱散,哗然解体,朝后斜斜倒去。

木石纷飞中,灰尘漫天,轰的一声巨响,天地静谧。

韩晶已不知被气浪掀了去何处,砖砾间现出吓得呆了的赵迁,双目愣愣望着城下大军,不知哭,也不知逃。

又一鞭飞至!

徐福“啊啊啊”地叫着,横里飞出,将赵迁推开,金鞭悍然之力击上崆峒印宝光,将其抽得炮弹般飞进城内!

“徐福!”浩然推开压在身上的砖瓦,又急又气,冲上城头。

“师弟,你太多管闲事了。”闻仲冷冷道。

“让开——!”

紧接着又是横亘旷野的狠狠一鞭,赵迁身前再无人能挡,恐惧的双眼中现出咆哮巨龙般飞来的金鞭。

刹那间天地俱寂,镜心通明,心开天籁,浩然瞳中映出皓皓长空中肆虐而来的雷霆金鞭,左手将赵迁朝身后一扯,右手于身前虚虚划了个半圆。

准之又准地揪住了那鞭梢。

“我的正气回来了?”浩然闭上双眼。

下一刻,充沛的天地元气朝鞭上疯狂涌去,一声钟响,将雌雄金鞭震得粉碎!

“小鸡蛋?我说……小鸡蛋。”

“……”

“铜先生,学生叫姬丹。”姬丹捧着丝瓜条,俊脸涨得通红。

铜先生满意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日,不知趣。”

姬丹咬牙切齿,用丝瓜条在铜先生本就十分干净的脖颈,肩膀上来回摩擦,铜先生的皮肤被摩得发红,泡在热气腾腾的大木桶里,熏得全身通泰。

姬丹道:“是人不教,不知义……”

铜先生道:“你可知何谓启灵?”

姬丹茫然道:“启灵?”

铜先生抬起湿淋淋的白皙手指,于空气里虚化了个圈,而后道:“万物有其灵,教之,乃是琢其形,棒喝之,乃是启其灵。”

姬丹听不懂,极疑惑地摇了摇头。

铜先生道:“有的人,你教得再多,他只知学,不懂变通,譬如那位秦国天子。”

姬丹心中一动,道:“先生也知道?”

铜先生朝姬丹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又道:“嬴政此人,学得再多,那脾气怎就没有丝毫改变?为师者只懂一昧地教,不知何时令其‘悟’……”

姬丹疑道:“悟是什么意思?”

铜先生漫不经心道:“李耳称之为‘福至心灵’,西方教则称之为‘当头棒喝’,黄帝那厮则称之为‘五识通灵’……”

姬丹完全没有注意到“黄帝那厮”这等用语的彪悍程度,只听得一头雾水,铜先生方解释道:“凡物欲通天,必经之路都需悟得自己的道,纵然是天地神器,亦不例外。包括你的两位神器师父。”

姬丹好奇道:“先生启灵了么?”

铜先生煞有介事点头,姬丹又问:“如何启灵?”

铜先生道:“七宝笃林中,我坐修道法,百日后,一片竹叶离了枝头,睁眼瞬间,那叶轻飘飘于我面前划过,心开天籁,便悟了道。”

姬丹恍然大悟道:“那我也看落叶去。”

铜先生笑道:“非也,有人启灵实有天助,有人则一路艰辛。譬如子辛,兵主那不世魔元一注,便被启了灵,只惜乃是浊气。”

姬丹色变道:“子辛师父如何了?”

铜先生又自顾自道:“譬如浩然,从小未经世事,东皇钟要启灵,便难得多……说到头,鲲鹏那老家伙也不成……”

叩门声响。

姬丹只得丢了丝瓜囊去开门。

“太子殿下。”田光站在门外,躬身道。

太子丹从那话中嗅出了沉重的意味,田光道:“西秦……”

铜先生懒洋洋道:“西秦攻破邯郸,李牧率军回援……”

田光愕然望着铜先生,道:“消息连大王都不知道,先生是如何得知的?!”

铜先生跨出浴盆,一身湿淋淋地站着,朝叠在一旁的棉布随手指了指,太子丹忙转身去取来,服侍铜先生擦拭,铜先生又道:“李牧跋涉千里,从上党处回防,而后如何了?”

田光神色凝重道:“赵国上将军被安上通敌罪名,于城外被赐了一杯毒酒。”

“……”太子丹的动作停了。

铜先生又道:“又是阵前换将?庞煖?”

田光答道:“是。”

铜先生想了想,道:“大家收拾细软散了罢。魏国一破,马上便要到咱这儿来了。”

《战七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