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婷坐在柴房里,没有床,只有枯草和木柴占满大半个屋子。纸糊的窗棂外,树影摇曳,月光暗淡,仿佛映照着她黯淡的命运。深秋的天气透骨冰凉,柴房里没有被子,只有蟑螂,仿佛反映着她凄惨的遭遇。
“哎……”她深深叹了口气,甩了甩一头红黑参差的碎发,又看着自己一身崭新的蓝白相间运动服。
穿越那天,为什么要去挑染头发?为什么不穿长裙而要穿该死的运动服?
如今,都是这打扮害了自己。如果顶着一头黑发、穿着棉布长裙,也许可以蒙混过关吧?那就不会被抓到这里来了。
是的,她的穿越,没有帅哥成群,没有一鸣惊人,没有幸福美满,只有劈头盖脸的倒霉。
青婷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长相普通、性格普通,成绩普通,属于扔到人群中毫不醒目那种。甚至还有些胆小羞怯、反应也不灵敏。唯一可取的是,在柔顺的长发和整齐流海衬托下,她那张长着几颗小雀斑的红扑扑的脸,还有几分日本娃娃式的清秀可爱。不过即便是这种可爱,在二十一世纪的北京满街都是。
总之,她无论如何都不适合穿越到一个陌生的朝代。可是穿越偏偏发生了,还是真身穿越。没有任何特殊,找不到回去的头绪。
青婷从自己随身包包里摸出一把剪刀,掰开。她将外套拉链拉开,刀尖最准自己的心口。微微用力,刀尖穿透了T恤,传来些许刺痛。
如果明天肖公子强迫自己,是不是要自杀呢?
真是个愚蠢的问题!
青婷又叹了口气,自己遇到的穿越,如此真实、如此倒霉!
事情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青婷穿越而来的那天,晴空万里,微风习习。她是在街道旁醒来的。醒来时,正对上一旁卖菜的老婆婆惊恐的眼神。
她顶着一头红黑相间的飘逸碎发、穿着醒目的运动服,站在路人的目瞪口呆和惊疑眼神里——就像个傻子。
而她看着满街古董级的人、事、物,只觉得秋日的阳光即将把自己晒晕死过去。
没有钱,不知道今夕何夕,她寸步难行。
她一直是个那么普通那么微弱的女孩,站在那里,她不知所措,可是她还是强忍着眼泪不要掉下来。
街角缓缓驶来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宝顶、珠帘,两匹马皆是四蹄踏雪。或许是青婷引起的骚乱影响了马车的前进,车停了下来。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挑开了帘子。一个堪称气宇轩昂的青年男子,矮身站了出来。
“那不是肖掌门的大公子吗?”身边有人惊道。
青婷忍不住微眯着眼,试图将二十步外那男子看得更清楚。那肖公子也一眼看到青婷,愣了愣,眼中掠过笑意。
当然青婷是看不见的。
青婷心中一动,隐约觉得这肖公子极可能是男主、或者至少是男配。此时的她,本就有些无措和窘迫,这么想着,便忍不住朝那肖公子方向迈了一小步,眼中也不自然流露出期许神色。
那肖公子自然是看到了。
“啊!”青婷一阵低呼,她根本没看清,那肖公子已经一个起落,站在她面前。
“长得很讨喜嘛……”肖公子眼角有些松弛,低低叹了句,“打扮怪了点,有意思!”
青婷隐隐觉得他的眼神有点怪。
可是她还没来及开口,那肖公子便一手搂起她的腰,腾空而起。
耳边掠过的风声中,夹杂着旁人的惊叹:“糟糕!这肖公子又要霸占良家妇女!啊,错错错,是这个妖女!”
声音很大,而且不止一个人在说,所以即使夹杂,青婷也听得很清楚。
青婷囧了……
那肖公子一路带着她,倒很安分,只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偶尔伸手摸摸她的脸,她的胳膊。他有武功,她反应慢,竟次次被他摸个正着。
只是他眼中饱含欲望,即使没有过XXOO经验的青婷,都看得分明。
足见他的欲望多么□和饱满。
马车回到肖府时,肖公子迫不及待,一把将青婷抗在肩上。青婷一动不动,与其说是镇定,还不如说是不知所措。他的力气大得惊人,青婷只能任由他将自己往那张大床扔过去。
肖公子很满意她一路的安静,扑上来就撕她衣服。她猛然爆发,尖叫着发出惊人的抵抗力,声音响彻整个肖府。
当肖公子抓住她的头发正要往墙上撞去时,肖掌门也闻声赶来了。
青婷得救了。肖掌门痛斥完孽子,让他放了青婷。
肖公子当然不会将她送走。瞒着肖掌门,他将青婷关进柴房。并扬言四日后肖掌门出远门之时,就是洞房花烛夜。
所以,这是自己最后一个清白的夜晚了吗?
青婷忽然有些想哭,她是不会因为失去清白而自杀的。可是这感觉真的很不好!来到如此可悲的年代!对了,她甚至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朝代!
一只手拿着剪刀,维持着对着心口的姿势忘了放下;另一只手,掏出裤子口袋里的糖果,单手剥开扔进嘴里。
夜,更深了。屋子里没有油灯,漆黑一片。青婷不喜欢这感觉。反正明天就要倒霉了,今天就浪费一下吧!她从小包包里掏出钥匙链,上面是可爱的卡通小手电。
无意识的在屋里乱舞,也许外面的人看起来,以为闹鬼了呢!这样想,她心中又舒服了一点点。
下雨了。哗啦啦的雨声,原本应该掩盖黑夜里的一切声音。青婷有点近视,耳朵却尖。竟听到在风雨声中夹杂着凄厉的呼救声。
“杀人啦……”
“鬼啊……”
“杀人狂啊……逃命啊!”
……
她连忙扑到窗户边,可外面太黑,什么也看不清。她的世界一直安稳,此刻却只能在这小黑屋里,不知外界情况,只听得一声又一声惨叫,歇斯底里。
好怕……
她不是胆大的巾帼英雄,此刻只能一手剪刀,一手电筒,蜷缩在稻草堆里,将自己隐藏起来。
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人声却平息了。仿佛一场戏剧,已经落幕。只剩下漆黑的夜和冰凉的雨。
害怕,却又有些好奇。也许,安全了吧?发生了什么事?
她小心翼翼从稻草堆后探出身子,站了起来。
却听见一声金石相接的厉响,一道白光闪过,惊得她全身一抖。门“哗啦”一声被推开,门外纷乱响亮的雨声瞬间窜进小屋。
青婷呆呆的站在原地,忘了躲避。
一个男人,手持刀,站在门外。他身着黑色劲装,全身上下被雨水淋透,长发凌乱,贴着他的脸。即使月色黯淡,即使大雨倾盆,他依然屹立如松、容貌似雪。
他的眉眼、他的刀,全是月亮的光华,瞬间照亮青婷的世界。
青婷忽然忘记了害怕,她只看到这么一个少年刀客,隐在夜色中,劈开了囚禁她的铁锁。
“谢谢你!”她不由自主的道。脸上便是发自肺腑的感激神色。
那少年刀客似是一怔,手臂抬了抬,似要有什么举动,却眼中一黯,高大清瘦的身子,朝着青婷,缓缓倒下。
青婷条件反射的伸手扶他,触手一片冰凉黏润,她心中一抖。
却未料到他看起来瘦,身子却那么重,转眼将青婷小小的身子压在地上。
“啊……”青婷费了全身力气,才从他身子地下爬出来。打着手电,呆呆看着。他的黑衣竟被割出数十道长长的口子,遍布他的背和腿。才片刻时间,地上的雨水便被染成深色。难怪他会晕倒!竟是受了重伤。
青婷颤抖着探他的鼻息,却发现根本辨不出他的气息。
这个人,会在自己眼前死去吗?青婷刚刚以为,他救了自己!
不行!
从小到大没有如此当机立断过,或许绝境中人就会爆发。她不能看着他死去!
她脱下外套,拿起剪刀,猛力对着自己颤抖的手连拍数下,手不抖了。她快速将外套剪成五六块长条状。仅穿长袖T恤的她冷得发抖——可是顾不得了!
她没学过医,只得匆匆将他上衣脱下。
衣服脱下,伤口更加触目惊心。背部的伤口甚至隐约可见白骨。青婷努力强迫自己镇定,眼泪却仍不住流了下来。不知道被吓的,还是同情。
好在受伤时间短,衣服还未与皮肤相黏。在他上衣里掏了掏,竟然掏出一叠银票和一瓶药。青婷心中一喜,将药倒在他的伤口上。
“呃……”听得一声低低的呻吟,他竟然缓缓睁开了双眼,青婷只觉得月白的光泽掠过,世界仿佛安静了片刻。
她紧张的道:“我想救你,这是你的药。”那男子又看了那药瓶一眼,似乎有些安心,慢慢吐出一个字:“逃!”这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力气,他双眼一闭,又晕死过去。
逃?他是让自己逃,还是让自己带着他逃?
包扎完毕,只得又让他披上黑色衣服。扶着他的身子,似有千斤重。
她咬着牙,小小的身子扶着他的,吃力的往门口行了几步,又重重的摔在地上。她怕他摔到伤口,摔的时候身子一扭,他就摔在她身上——好痛,五脏六肺都痛!
她想要起来,却发现无法动弹。他趴在她身上,她一低头就可以看到他苍白的脸和长长的睫毛。他的眉紧紧蹙着。
她又转头,看着头顶的夜色。大雨如瓢泼,月亮早不知隐到何处。
头顶有一片黑影笼罩。她揉揉眼睛一看,是一匹马,站在她和他旁边,在地上刨着蹄子。
那马似乎通人性,低下头来,蹭着她怀中的男人。
可是男人依然双目紧密。
她心中重新燃起希望。她伸出手,试探着摸着那马的鬃毛。也许是看到男人倒在她怀中,它竟然没有闪躲。
“马儿,就靠你救我们出去了!”她低声说。
马儿回应她一声低低的长鸣。
她摸索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单手剥掉,喂给马儿。马儿舔进嘴里,而后,轻轻蹭了蹭她的脸。
她又恢复了信心和力气。慢慢的,从他的重压下爬出来。马儿乖乖的伏在地上,她缓慢的将他拖到马背上。他伏在马背上,像一具死尸。
想了想,她又将那男人的刀从地上拾起来,插回他腰间的刀鞘。
她坐在他身后,只得从身后抱住他。马儿缓缓站立,还是惊得她紧紧抓住马的鬃毛。
马儿带着他们,稳稳的,朝夜色中走去。
路过肖府的花园,路过肖府的水池,路过房屋,路过后院。最终,从夜色中摇摆着的洞开的大门,迈出。
一路过来,青婷全身都在颤抖,连牙齿都急急打战。她分不清,眼前是虚幻还是真实,是人间还是地狱。这是她从未看到过的场景,也是她无法想象和接受的残忍。
她望着与自己紧贴的男人黑色的后背,心中泛起没顶的恐惧。
可是即使这样,她也只敢只能,一动不动的伏在马背上,任由马儿将自己带往未知的前方。
马儿行了一夜。一开始是缓步前行,后来则低速小跑。好在马儿异常平稳,虽然不会骑马,却也没将他们颠下去。
天亮了,雨也早停了。马儿将他们带到了丛林中。四处是湿润清新的树叶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