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救宋主延平献策

  宋皇帝到金沙滩去赴双龙会,半夜里,伏兵四起,杀声连天,大辽元帅韩昌带兵包围了行宫,守在宫外的御林军拼命抵抗。
  令公杨继业见事不妙,忙带七郎八虎到宫门往外看,见北国兵将举着松明子,正向行宫射箭。箭如雨点,又似飞煌。宫外宋兵死伤无数。杨继业刚想冲出去,忽听身后有人喊:“令公留步!”回头一看,是潘仁美,还领着他两个儿子和两个侄子。“潘元帅,万岁被因,如何退兵?”潘仁美说:“这算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我带人出征,抵抗辽将,你保万岁。”“军中不可无帅,我出战吧!”“令公!你偌大年纪,守住行宫为是。再说,上次在幽州,我对不起七将军,今天让我立功赎罪,我跟您抢功了。”说完,见老贼上马横刀,领儿子、侄子走了。
  从打仗那天至今日,他是头次出战。其实,潘仁美没安好心。外边炮声一响,他把两儿子和两侄子叫到跟前,一合计:“行宫乃弹丸之地,守不住。金沙滩赴宴,这是北国诓军计,皇上非死不可,我们也活不了。不如现在逃出是非之地!能冲出去更好,不行就投降韩昌。这样,不但能保住咱父子性命,还能弄个一官半职。杨家父子死在辽军手里,算给潘豹雪恨。”就这样,爷儿五个出去了。
  杨令公老实忠厚,不知是计策。他看潘家人已走,自己站在宫门这么一看,见北国的兵马都往行宫聚集,御林兵跟上一队,倒下一队;敌兵是一层层、一行行、一趟趟,人山一样,越来越多,御林兵是边打边退,狼狈不堪,一直快退到宫门了。门前是平地,没有遮挡之物,冲出门就能被人看见。他想:我和几个孩子能冲过去,可皇上、八王和文宫们过不去呀!得想万全之策。他忙命令守门将宫,随时封宫门,有事速报。然后回大殿,和内侍说:“速请万岁。”
  赵光义被炮声惊醒,拿起龙袍就往腿上穿,怎么穿也不上。这时,赵德芳进来了。赵光义说:“皇侄,朕的中衣么穿不上呢?”“万岁!那是龙袍,您穿错了。”“皇侄,炮声隆隆,外边又出什么事了?”“我们中天庆梁王的计了,外边正在交战。恨当初不听杨令公之言,非赴这个双龙会不可!现在伏兵困宫,怕的是你我叔侄回不了京都啦。”“唉呀,天灭大宋也!”正在这时,内侍进来启奏:“杨令公请万岁到前边议事。”
  皇上和八王到了大殿,见文官全来了。文人多是谋士,这阵你看我、我看你,主意都吓没了。赵光义说:“众位卿家,天庆梁王言而无信,双龙会成了鸿门宴,朕死无怨言,只是连累你们大家,军卒也做了他乡鬼,寡人实在不忍。倒不如我亲自前去,保众人脱离虎口。”老令公抱拳躬身:“万岁遇难,臣之罪也,哪能叫您去受辱?只要有杨继业,定能闯出重围、保主还朝,望万岁不要着急。”“令公真是保国忠良、赤胆忠心。只是迫在眉睫,老爱卿有何退兵之策?”
  老令公一再安慰皇上,可他自己一时也没想出好主意。这时,太监启奏:“禁军教练使邓标战死。潘元帅战马落荒,不知去向。”这个刚说完,又一个报信的:“报!宫外五百、御林兵全部阵亡。”皇上听完,哭了:“杨爱卿,救命呀!“万岁!请您放心,臣自有退兵之策。”回身叫杨景:“延昭,速到前边,将行宫堵死,以宫墙为屏障,挡住敌兵。再看看,从什么地方可以冲出去?”“是!”
  六郎刚走,就听外边“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大殿直晃悠。大家正发愣呢,杨景进来禀报:“宫门堵住了,后院墙倒塌,辽兵要从豁口冲进来。内宫的军卒正在豁口抵抗,伤亡太大,您听——”众人屏住呼吸,听外边“嗖!”“嗖!?狼牙箭直射宫门,连弓弦响的声音都听见了。
  杨家哥八个齐说:“爹!咱们冲出去吧,不能叫他们生捕活捉。”“孩子,走不了呀!可惜我厮杀半生,不料输了这招。把万岁领入金沙滩,真若有个好歹,为父定留下千载骂名。”七郎说:“怪谁呢?都是潘元帅叫来的。这回我们都成罐里王八了。”令公把眼一瞪:“嗯!不许胡说。”“还不叫说呢,咱们团团被困,他没影了。”杨景说:“七弟,敌兵太多,外边又无藏身的地方,出去就休想活命。我们战死倒没付么,是为国尽忠,万岁和八王出错,杨家会落个不忠呀。”四郎说:“我不在乎!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挣一个,何必在这屈着?”老令公一看暂无良策,对皇上说:“万岁,请您先回周宫养神,我和犬子合计合计。”接着,皇上和一些大臣都走了。大殿里,只剩下杨家父子九人。灯光下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话,连七郎也不吱声了。远处杀声震耳,屋里幽静得吓人。大郎延平最着急,他一只脚蹬在椅子上,手扶剑柄,看着年迈父亲,只见他两鬓如霜,条条皱纹,眼望纱灯,长吁短叹,仿佛这半夜的工夫他又老了许多:我是长子,应该替父分忧解愁,为国多出力。可怎么办好呢?我豁出性命,救出万岁、文武群臣和年迈的父亲。想到这,忙说:“爹!儿有一计可救万岁。”“有何妙计?” “北国叫主公投降,咱们来个将计就计,找一个相貌和主公相似之人,冒充天子出去投降,他们准不会生疑。再叫人暗里保护皇上,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宫墙缺口冲出去,可保住万岁龙体。”老令公一听,这条计策倒好,这是三十六计里的偷梁换柱。“只是谁能舍身救主呢?冒充天子者,凶多吉少呀!”大郎说:“儿愿替主受难。”“你说什么?”“儿愿扮成天子,替主受难。”等老令公听完,身子晃了两晃,差点摔倒。他看着延平,嘴唇直哆嗦,眼泪围眼圈直转,说不出话。七郎说:“这等于替皇上死呀!”延平笑了笑说:“我死如草芥。保住万岁,重整旗鼓,赶走外患,不受番邦之辱,是万民之福。舍我一条命,可换万民乐,死而何惧?”老令公点点头:“对!这才是我杨门之后。”说着,他拉住延平的手,看着儿子眉毛、眼睛,再也忍不住了,老泪横流。大郎给父亲擦擦眼泪,此时,令公一惊!今天他才注意,延平的五官相貌,极像皇帝赵光义,世上竟有这等奇事!
  这时,那哥几个都围上来了:“爹,大哥替主上受难,我们愿与他同去,免得人单势孤,有闪错。”令公没言语,大郎说:“爹,有兄弟和我同去,更容易脱身。请您转奏万岁,让他速写降旨。迟了就走不脱啦!”令公看看儿子,心里象刀扎的一样:“那你们也不能都去!”二郎延定说:“我扮八王保驾。”七郎说:“我保着大哥、二哥。”“我去!”“我也去。”哥儿个跪在令公眼前抱着大腿,仰着脸儿请令。杨继业平时对儿子最严,今天看着八个儿子,说不上有多亲:“孩子,为父深知冒充天子受难的危险,怕你们有去无回呀!临行时,你娘跟我说,:‘把几个孩子全交给你了!要同去同归,不可有失。’你娘的话,言犹在耳。你们要有了闪错,我有什么脸面见她呀!再说,家中媳妇该依靠何人?”说完,令公泪如雨下。
  杨延平忍痛说:“瓦罐不离井口破,战将难免阵前亡。您的儿媳都深明大义,我娘乃巾帼英雄,她爱自己的儿子,更爱千家万户的儿子。你老常说,杨家是挂爵将军,为国尽忠,理所当然。儿意志已决,再无更改。爹!就叫我去吧!” 延平、延辉、延德也说:“爹,我们保着大哥,不会出错。” 这时,又听外头杀声连天。老令公一看,再不容拖延时间了,忙说:“可按计而行。快起来,你们到外边看看,我领延平、延定去见皇上。”
  老令公领大郎、二郎到了后宫,把计策一说,赵光义还真有点人心,他百般不肯:“孤哪能连累卿家之子呢?”令公说:“哪重哪轻,可得分开。您是一国之主,若有三长两短,江山何人执掌?”经令公再三相劝,赵光义、赵德芳只好点头应允。老令公忙说:“万岁,快写降旨,脱下龙袍,臣保您离开行宫。”
  此时,韩昌和天庆梁王在会盟台上,正指挥将官军卒,.攻打行宫。天庆梁王喝着酒,拈着胡须,正在高兴之时,军兵来报:宋朝昏君乐意投降,派人送来降旨,请过目。”天庆梁王看完,哈哈大笑:“大宋昏君如此无能,真的归降了。延寿呀!你看下步该怎么办?”“千岁,他们既乐意降,可罢兵不战。让他们君臣到会盟台上,给写降书顺表,让他割让土地、赔偿损失。事后,把他们君臣送走。”“还送他们回去?”“您的意思——”“只要他们君臣到在会盟台上,就把他.扣住。到那阵,中原国土就是我的了。你就不是扫南灭宋大帅了,你就成了中原的兵马大帅了,我的好姑爷呀!”
  韩昌忙传令收兵。金锣声响,北国兵将收兵刃带战马,回本部军队,到会盟台下等候将令。都督、战将、军卒不知其意,的纷纷打听为何停战?”韩昌说:“宋昏君乐意归降。”又命传旨官往行宫送信,叫赵光义到会盟台回话。辽军都督在自己队中高喊:“弟兄们,一会儿宋皇帝要来投降,我们打胜了!”顿时,欢呼声一片:“咱看看他长得什么模样?”“叫他给咱梁王捋捋胡子。叫他提提靴子!”“不行!给他抹上粉,带上花,陪陪席,同咱喝酒。
  皇帝投降,百姓脸上无光。何况当兵的呢?这叫受辱呀!宋军人人心灰意懒,个个面带愁容,都放下兵器。疆场上扔下的刀枪,横倒竖卧的尸体,无人料理,行宫内更是冷冷清清。
  天庆梁王手扶栏杆问:“延寿,他们怎么还没来?叫他们快点。”韩昌又派人送信,太监告诉皇上和老令公。
  令公叫皇上和八王更衣。天子摘下冲天冠,脱下黄袍,八王也摘王冠、扒朝靴。延平、延定弟兄二人先在皇上和八王面前磕头告罪。大臣穿皇上的衣服,如同造反,眼下这是没办法了。谢罪已毕,又拜龙冠。然后,把衣服穿上,日月靴蹬上,玉带系上。这时,令公两眼发直,半天说出一句话:“儿呀!多多保重。”“不用嘱咐,到京城再见。”令公打个唉声:“杨景,你大哥、二哥全交给你了,要处处小心,同去同归。”“儿知道了。”大郎、二郎过来行礼:“爹!替我们在娘面前问安。”“孩子,别说了,你们几个同心同德,共退辽兵,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借爹爹吉言。”杨令公看着八个儿子要离开自己,象柔肠寸断,肝胆俱裂。
  这时,车辇准备好了。大郎上了车辇,二郎骑上逍遥马,三郎、四郎、五郎在左,六郎、七郎、八郎在右,出了行宫。大郎低声说:“兄弟们,我们到会盟台下,要一拥齐上,杀死天庆梁玉、抓住韩昌,以雪国耻。”“哥哥,我们听你的。”
  车辇离会盟台不远了。大郎延平一看,天庆梁王正站在台上,手扶栏杆往下张望。大郎连忙拿弓抽箭,认扣添弦,要箭射天庆梁王!
《杨家将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