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潘素蓉金殿撒泼
假设阴曹、夜审潘洪,这是寇准出的主意。为什么用这一招呢?因为皇上在金殿传旨,不许给潘仁美动刑。这可难住了八王赵德芳:“怎么能撬开潘仁美的嘴呢?”寇准说:“只能巧断,不能硬断。老贼早有反心,想谋朝篡位。再说,做贼心虚,害了人他也害怕。咱们可以来个假设阴曹。”这些安排是寇准一手操办的。酆都城设在东门外天齐庙,找来几个唱戏的帮助化妆。从衙门到城外,一道上全用青布蒙着。事先安排李老好照顾潘仁美。潘仁美被带走时,回身看见床上趴着的那个人,是个狱卒,潘仁美睡觉的时候,先趴到床底下,潘仁美从床上摔到地下,床下的人已钻到床上,糊弄了他,那些鬼魂全是人装的!酆都大帝是八王赵德芳,判官是寇准,杨七郎是汝南王郑印,阎王是铁鞭王呼延赞,杨令公是长胜王石延超,牛头、马面是寇准手下差人,叉挑入油锅的是假人,挨锯的那个女人是唱戏的做的彩。假设阴曹这件事,事先演习了多少遍,潘仁美终于入了圈套,招了口供。
此时,天光大亮,寇准叫人把潘仁美押回去,其他人净面更衣。
五更天,众人上朝。寇准上殿见驾:“启禀我主万岁!潘、杨一案已经审清。潘仁美陷害杨家是实,现有供词带来,请龙目一阅。”说完,将供词往上一呈,有内侍接过来放在龙书案上。天子赵光义打开供词一看,暗暗埋怨:老岳父呀!你老糊涂了。你要不招,我可有法救你出狱;这一招认,叫我可怎么办呀!不,老太师是不会招认的,我得当面对证。赵光义想到这儿,转脸对寇准说:“寇爱卿,这供词是怎样问出来的?““万岁放心,我一没打,二没骂,三没动刑,他就痛痛快快地招了。”“把潘仁美带上金殿!”一会儿,老贼带到,在品级台下跪倒喊冤:“万岁,老臣冤枉啊!”“潘仁美,刚才寇爱卿说你招认了陷害杨家之事,你还有什么说的?”“臣并无此事,那是寇准和杨家串通一气,陷害为臣。”“这儿有你的供词呀!”皇上也盼着潘仁美把案子抖落干净,免得西宫娘娘生气。他拿起那张供词给潘仁美看:“这不是你的供词吗?”说完,他故意将纸扔在地上。潘仁美跪爬几步,拾起来揉成团,就往嘴里一扔。这可把八王急坏了:“快抢出来!”还没等卫士们过来,潘仁美已把纸团整个吞进肚里去了,差点噎死!这一来,把个八王急得直晃王命金锏:白折腾了半个月,这可怎么办呢?皇上心里高兴,供词没了,空口无凭呀!八王见老贼耍无赖,举起金锏就要打。寇准说:“千岁不要着急,他吃的那张是假的。我合计他就会来这下,真的在这儿呢!”说着,从袖筒里拿出一张供词:“这个有潘仁美的签字和划押,那个上面没有。”潘仁美吃惊地睁大眼睛,心里说:我怎么没看看就吞了下去呢?“寇大人,让老夫看看。”“你不用看了,再看又吃了,请万岁处置此案吧!”说完,递给内侍,放到龙书案上。皇上想:寇准真是足智多谋,终于把案子审清了。可是,该让我如何处置呢?
正这时,余太君和杨六郎母子二人走上殿来:“万岁,听说潘、杨一案已经问清,老令公和我七儿死得太惨,请万岁给我杨家报仇雪恨!”皇上一想:向情向不了理!赃证俱在,本人招供,没法保了,再向着潘仁美,怕文武百官不服。他假惺惺地一拍龙书案:“胆大潘洪!你欺君罔上,勾串辽国,陷害忠良,犯了十恶不赦之罪,把他推出午门斩首!”立时,有人给他搭上忠孝带,把潘仁美架出金殿,响了追魂炮,就要问斩。正这时,只听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叫声:“万岁,刀下留人!”这声音颤颤微微的,大家一看,是西宫娘娘潘素蓉。
潘仁美被绑赴法场,有人忙到后宫送信。潘素蓉一听杀她爹,象疯了一样,坐凤辇、奔金殿,上来就跪倒磕头:“万岁,虽然我父办错了事,可人非圣贤,谁能无过?看在他偌大年纪、伴驾多年,求万岁饶他不死。”皇上看他的爱妃一哭,真心疼。但又不敢饶,当着文武群臣呢!他往两边看看,心想:再有个求情的我就饶。可惜,一个答茬儿的也没有。他故意把脸一沉:“不要多嘴。那潘仁美滥用兵权,害死杨家父子,作恶多端,天理难容。本应千刀万剐,杀他就算是开恩了。”“万岁,他千不对、万不对,还能活上几年?他是当朝国丈,看在小妃面上,饶了他吧!”“国法王章,管他什么国丈不国丈!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法不正,岂能正人?不能饶!”潘素蓉一听不饶,哭得更厉害了:“万岁,你杀了我爹爹,小妃焉能独活世上?我也不活了!”皇上急得冒汗了!心话:我乐意杀老丈人吗?我若杀他,他早死了。可是,我不敢饶呀!赵德芳抱着王命金锏,冲我直吹胡子,佘太君为给丈夫和儿子报仇,眼睛都急红了,杨六郎攥拳头呢!文武全看着我,叫我说什么?别找我求情,你找赵德芳呀!想到这,他用袍袖挡住半身,向潘素蓉一使眼色,用手一指赵德芳,意思是:你上那儿求情去,他要饶,我就饶。潘素蓉明白了,提罗裙站起身形,轻移莲步,来到八王跟前:“八王千岁,求求你在万岁面前替我父亲说句好话吧!”八王说:“潘仁美死有余辜,不杀他不能平民愤,不能饶!”“哎呀皇侄,干吗死心眼呀?杀了我爹,七郎也不能活了,他老人家知错必改。”“不行!”八王一扭脸,潘素蓉撩衣跪下了,膝盖当脚走,跪爬三四步,到八王跟前了,把两手往八王膝盖上一放、一推:“饶了他吧。”八王可不好意思了,他是皇婶娘呀,给自己跪下了,不得劲。他低头看看潘素蓉,正要说话,谁料想这一低头不要紧,叫潘素蓉找着借口了:“啊,摇头不算点头算。哟!万岁,皇侄点头了,他答应了!”皇上明白这是赖招,管它哩,有个借口就好,急忙说:“既然皇侄答应,孤准本,来人,带上潘仁美!”老贼上来后,皇上说:“潘洪,你作恶多端,理应斩首,看在皇侄面上,将你发配温州充军。潘龙、潘虎、潘昭、潘祥与你同罪,明日离京。”潘仁美乐了,心想:太便宜了!“谢主龙恩。”老贼急忙下殿去了,潘素蓉一看,心中高兴,一转身,也回后宫去了。
八王爷心中好不是滋味。转脸一看太君,只听她口呼万岁:“潘仁美不能饶,他害得我杨家太苦了。若叫他逍遥法外,天理难容。”太君磕头碰地,再三申辩,皇上也觉得理亏,但又舍不得杀潘仁美,该怎么办呢?想了片刻,想出一个收买人心的办法:“太君,寡人深知杨家将世代忠良,保国有功。老令公为国捐身,名垂史册,七郎八虎奋战沙场,实乃太君教子有方。孤封你无佞侯长寿星,没砍你的刀、斩你的剑,赐你一根龙头拐杖,上殿不参君、下殿不辞王,三六九大朝前来见驾,乐意来就来,不乐意来可在家纳福,俸银照旧。你府里的寡妇儿媳,均封为一品浩命夫人,七郎八虎之后,生下来就吃三品俸禄,三岁就可戴乌纱、穿蟒袍。另外,孤拨银两,在天波府门前修上马牌坊、下马牌坊、立闹龙匾一块,文官路过下轿,武将路过下马,就是朕、八王、娘娘路过门前,也得走上七步,方可上车辇。”佘太君一听皇上不讲理,气得浑身哆嗦说不出话,可又没处讲理,她抬手给六郎一个嘴巴:“奴才!气死老身了。”六郎挨揍真冤呀!佘太君一急,背过气去了。赵光义一看是个好机会:“退殿!”慌忙回后宫去了。
文武官员搀起太君,扶着六郎下殿。八王心中象刀扎的一样:当初我帮着告潘仁美,最后又饶了潘仁美,还算我点的头,我对不起御妹丈六郎杨景呀!太君不是打儿子,是羞辱我呢!我算什么人呢?人都走完了,八王才慢慢下殿,坐车辇回南清宫。
八王刚进了书房,差人报:“寇准到!”“有请。”寇准进来把乌纱摘下,往八王眼前一放:“王家千岁,为臣辞官,要回家务农去了。”“寇爱卿,你为何辞官?”“王家千岁您想,给老贼使计是我干的,如今潘仁美不死,充军发配,过个仨月俩月的调回京城,我还好得了吗?不如我先离京城,保条老命。”正说话,双王呼延丕显进来了,把王帽一摘:“王爷,我这双王也不要了。”“你为何辞官?”“我这双王是怎么得来的?是因为下边关捉拿潘仁美有功才封的。如今潘仁美不死,过三过五,他女儿、西宫娘娘还不算计我呀!我才十二岁,还没活够呢!这个官我不当了。”说完,转身就要走。“你回来,孤有话说!”正说着,陈琳又进来报信:“杨郡马到!”八王想:都冲我来了!他正要站起身去迎,六郎进来了。只见他两眼通红,手扶剑柄,到近前给八王跪下了:“王家千岁,当初呈御状告潘仁美,是您帮忙;如今饶潘仁美,又是您点的头,好人坏人全叫您当了。请到杨家看看,全剩下寡妇了。如今哭声一片,老太君病得也起不来了。我杨景是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不报杀父之仇,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我也不活了,因仇人潘仁美是您放的,我要死在您眼前!说完,亮剑横在脖子上,牙一咬,双手用力,就要自刎。八王赶忙过来拦阻,双王呼延丕显抓住六郎的手腕子:“六哥不能死!杨家男子只剩你了,你再死去,将来何人给我干娘顶丧驾灵呀?八王说:“御妹丈,你冤枉人了,不是我答应饶潘仁美,我只低头看了看,是潘素蓉赖的。”“不管怎么说,您若不低头,她能如何?”寇准说:“不能怪八王千岁,是怪那西宫娘娘,她把两手往千岁膝盖上这么一放、一摇晃,八王爷没主意啦!”八王说:“寇爱卿,你别说笑话了,我快后悔死了。”“您后悔死不了,我们可都快要死了。”“寇准,你看还有什么法补救没有?”“有倒是有,出了漏子算谁的?”八王一狠心:“你说吧,天塌下来我顶着。”寇准说:“好,咱就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