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八贤王挂帅解围

  八王赵德芳在地窑里果真见到六郎杨景,打心中佩服寇准。
  杨六郎为什么要诈死埋名呢?因为金沙滩一战,杨家七郎八虎死的死、出家的出家,只剩下六郎自己了,还被充军发配、赶出京城。出京城没走多远,六郎就病了,浑身生疮,托人捎信回家。太君上殿动本,实指望万岁能容六郎回京养病,谁料天子没准本。老太君寒心了:老杨家就剩这一个后代了,真是千顷地里一棵苗呀!万岁心肠太狠,对杨家没有半点关照,若有闪失,杨家就得断后呀!想到这里,老太君把心里话告诉了大儿媳张金定。张金定说:“怎么也得叫六郎回京养病。”可是又怕犯私自回朝之罪,娘儿俩商量来商量去,想了个诈死埋名的计策。太君派八姐、九妹出京把计策告诉了六郎,解差也非常同情杨家,就假报六郎死了。杨景乔装成商人,趁天黑混入京城。太君让他藏在地窑里,永不出世。没想到辽国兵将入侵,太君便领着寡妇太太出征去了。老太君被困重围,还对六郎不放心,乘排风回朝搬兵,写信嘱咐郡主:别管我在外边生死如何,也决不准六郎露面。”柴郡主连忙搭灵棚、置孝衣,假丧当真丧办,满以为万元一失,没曾想强中自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碰上寇准,叫他给识破了。
  寇准怎么会知道杨六郎没死?谁都知道,寇准和杨家交情至厚。太君金殿报丧,他也真以为六郎死了呢,没等棺材进京,他就含悲忍泪,过府探望。一来想安慰安慰太君和郡主,二来想帮个忙什么的。到杨府一看,虽然太君哭儿子,郡主哭丈夫,但有声少泪,不象真死人那么痛心。寇准心眼多全?马上察觉到这里有事儿。几天前,六郎的棺材运进京城,寇准马上过府吊孝,趁大人不在跟前,偷着问宗勉:“宗勉,你爹爹好不?”“好。”“他在哪呢?”宗勉不咬声,瞪大眼睛看着寇准。“你怎么不说呀?你爸爸在什么地方?”宗勉摇摇头:“我娘说了,不许对外人讲。”这真是小孩嘴里吐真言呀!寇准一下子明白了。不过,寇准开始挺纳闷:杨六部为啥诈死埋名呢?后来一想:啊,准是老杨家不乐意替朝廷卖命,北国逃犯中原,怕叫六郎挂帅,才这么做。寇准同情老杨家,所以假装不知道这回事儿。可是现在杨排风回朝搬兵,若不把六郎请出来,大君和众家少夫人就不会得救,朝廷有灭亡危险,百姓也面临刀兵之苦。寇准一看,非请六郎不可啦!杨六郎虽然私自回朝有罪,但是,能领兵挂帅前去解围,可以将功折罪。再者说,诈死埋名早晚也得有个头啊!所以,他才当着八王赵德芳的面夸海口。可是,杨六郎藏哪了?他可真不知道。正巧,柴郡主给六郎送饭,让他瞟见了。他忙找来赵德芳,到地窑,学郡主的声音叫门。杨六郎把门打开,寇准急忙。前,一把抱住了他:“这回我看你往哪里藏?”六郎一看是寇准,吓得急往外挣。这时,八王忙把门堵上:“御妹丈,你想死孤王了。”六郎一看八王也来了,连忙跪下磕头:“臣有欺君之罪,罪该万死。”“起来,起来。”寇准说:“有话到前边去说吧。”
  三人刚出地窖,见郡主迎面奔来了,走个顶头碰,吓得她怔住了。六郎把经过一说,郡主想:都怪自己不加小心!装了这么多天,让寇准识破了,老娘若知道,非生气不可。但,木已成舟,只好领众人回到书房。八王说:“御妹夫,你装什么死呀!怪丧气的。”“一咒十年运,没事。”八王说:“正没人挂二路元帅呢。”接着,把前敌之事说了一遍。“你领兵出战吧!”这时,柴郡主又递过太君的信,六郎一看,得知太君被围,万分着急,他摩拳擦掌,就要去解围。寇准说:“去不得!你杀了潘仁美,万岁至今余怒未消,再诈死埋名,皇上非怪罪不可,去就得掉脑袋。”八王一听:“可不是嘛,皇上不会饶呀!寇爱卿,你说该怎么办?”“为臣有一个主意,可以两全齐美。不过我得问问,你我打赌之事,还算不算?”“算呀!不就是我这一年的俸银吗?归你了。”“空口无凭。”八王想:都说寇准不爱财,今天是怎么的了?不过,能救我妹夫,拿多少钱都行。“我给你立字据。”八王写了字据,又按上指纹。寇准说:“多谢王爷拨银子。不过,这些钱我可不要。当初我当县官,知道当地老百姓太穷了,你这停银我拿去救济灾民吧。”八王听完,佩服寇准:“爱给谁就给谁,我不管。你快说,怎么能免去我妹夫欺君之罪呢?”“在京都别让杨郡马露面,得派别人挂帅。六郎先去半路上等待,人马出京后,再让他随营出战。等退了敌兵,救了太君,有功之时,再奏明圣上,将功折罪,岂不妙哉!”八王一听,挺好:“只是谁能领兵出朝呢?”“我自有安排,不用你操心了。打赌的时候,你不是说听我的吗?”八王说:“我忘了这个茬儿了。对,听你的。”
  这时,天亮了。八王和寇准回到灵棚,叫醒双王呼延丕显,呼延圣显问:“我六哥呢?”寇准没瞒着,全告诉他了,并嘱咐他嘴要严,得守口如瓶,对谁也不能说。
  八王回宫换好官服上朝,群臣都到了。参王拜驾已毕,文东武西排列两厢。皇上问群臣:“谁能挂帅,到前敌营救杨门女将?”八王坐着看寇准,意思是:怎么办?看你的了,六郎在半道上等着呢?问了半天,没人答言。这时,才见寇准奏本:“臣保举一人,可挂二路元帅。”“寇爱卿,保举何人?”“我保举八王千岁挂印为帅,可退韩昌人马。”八王一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心说:寇准,你这不是叫我送死去吗?我什么也不会呀!皇上也不让:“寇爱卿,君无戏言,不许开玩笑。我皇侄是文人,他怎能挂帅?”“万岁,我不是开玩笑。您是不知道,八王千岁可是文武双全。真人不露面,露面不真人。有一次我到南清宫找千岁议事,看见八王爷在花园练剑呢!练得太好了,只见剑光、不见人影,我都看呆了。他有能耐,有内秀。”八王一咧嘴,心话:寇准,你损吧!这番话把皇上唬住了:“皇侄,你还有两下子呀!怪孤家不知。你自己看,挂帅行不行?”八王想说:我什么也不会呀!一看寇准紧点头,叫他答应,他只好说:“行!我正要讨旨呢!”“那么先锋宫选谁合适呢?”没等寇准吱声,八王说话了:“我看双天宫寇准最合适。”“他是文官,哪会打仗?”“万岁,您不知道,天宫武艺高强啊,您没听他刚才说吗?上次我在南清宫练剑,正好寇准来了,非要与我比试比试。寇准亮宝剑,我们俩对打,大战三百个照面,不分输赢胜败。那是他让着我,其实比我强多了。”皇上不信:“寇爱卿,你可乐意挂先锋?”“乐意,为臣正要讨旨呢。”八王的意思:寇准你保举我当元帅,我把你也拉着当先锋。这叫一根绳拴两蚂炸,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皇上问:“押粮官派谁合适?”八王说:“寇大人,你派吧。”“铁鞭王呼延赞最合适。”“呼王爷辛苦一趟吧,你给二路元帅押粮运草。”呼延赞一咧嘴,心说:我跟两饭桶去?他们哪会带兵呀!呼王爷暗中着急。有心说不去,皇上话己说出口了,没办法,只好点头。文武群臣都纳闷:寇准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这么定了,皇上拨给精兵十万,次日起兵。
  第二天,八王换上元帅的官服,到校军场,往点将台上一坐,瞧下边那么多当兵的,黑压压一片,看着眼花缭乱,不知道怎么点兵。他眼珠一转,有主意了:“先锋官,点兵!”寇准也不会,忙说:“押粮宫,点兵!”呼王爷说:“你们一个是元帅,一个是先锋,怎么轮到我点呢?我只管押粮运草。”寇准悄声说:“我们不会点呀!”“不会点兵,怎么一个当元帅,一个当先锋呢?”“要不是我们俩当元帅、先锋,能要你这么个押粮官吗?”“噢,合算就指着我干呢?”“你不干谁干?你敢违抗元帅、先锋的命令?”“你有理,你有理!我点。”呼王爷不多时点齐了十万精兵。
  此时,文武官员到十里长亭相送,王苞、赵普、郑印都觉得奇怪:这样的元帅、先锋,能打仗吗?此时,大队人马已浩浩荡荡出城,走出有二十多里地,寇准东瞧西看,找杨六郎:怎么还没来呢?啊!可能离京城太近,不敢露面,在前边等着呢!对,往前走。又走出六里多路,天晚了,就地安营歇兵。杨六郎还没到,八王沉不住气了,问寇准:“我妹丈怎么还没到?”“你不用着急,明天准来。”
  第二天,天一放亮又起兵。走不太远,前边是一片密林,密林中有一座高山,山上有寨墙,插着大旗,旗下有喽罗兵把守。探马报信:“前边有占山的,挡住去路。”八王问寇住该怎么办,寇准说:“问押粮官过不过?”探马也不敢乐,到呼王面前:“前边有占山的,元帅、先锋问咱们过不过?”呼王爷说:“占山的不敢劫官兵,我们十万大兵,借给他个胆子也不敢动。走!”探马往前面送信:“过山!”队伍刚到山下,只听一阵锣声乱响,从山上下来三百喽罗兵,全是络紫色绢帕缠头,一身土布裤褂,腰系大带,花土布打着裹腿,搬尖鱼鳞洒鞋。胸前绣个“喽”字,背后绣个“兵”字。看喽兵年龄,全在二十往上、三十往下,血气方刚。他们手拿双手带、斩马刀,拦住去路。当中是两家寨主,这两个人个头高矮胖瘦都差不多。左边寨主:头戴火红缎子扎巾,身穿火红缎子的箭袖袍,腰系四指宽的丝蛮大带,胸勒十字样,,双打蝴蝶扣,足蹬牛皮战鞭,肋下佩一口腰刀,膀下骑一匹玉顶火焰驹,手中擎一柄车轮板斧。他长了个大脸盘,红花花脸,红眉斜插入鬓,一对大眼睛,黑白分明,真是自如粉淀、黑如墨染,叽哩咕噜乱转,压耳毫毛如同抓笔,连鬓红胡须象刷子一般,腆着大肚子,咧着嘴,真够威风。右边寨主:头戴豆青色扎巾,身穿豆青色箭袖,青中衣,足蹬乌泊靴,膀下艾叶青鬃马,手使镔铁皂缨枪,长个黑花花脸,一道自、一道黑,黑胡子茬儿。二人一左一右,真象哼哈二将,又如金刚再现。红脸寨主高喊:“哎,爷爷生来在高山,不怕王法不怕天,行人要打此处过,必须留下买路钱。”他这么一喊,队伍停下来了,军卒到八王马前:“元帅,前边有山贼劫道。”八王一哆嗦,心说:够钱!“告诉先锋宫,速去迎敌。”寇准说:“命押粮官上去交战。”呼王说:“我去交战,要你当先锋的干什么?”“我是有身份的人,一个小小山贼,还用得着我打?你去就行了。”“我——”“不去就斩!”呼王一想:不能开玩笑,他俩真不行,我去吧。呼王到队前一看,两个寨主长得块儿真不小!“胆大山贼!光天化日,乾坤朗朗,敢劫官兵,你们长几个脑袋?”“哎,劫的就是官兵,老百姓我们还不劫呢,快把东西放下!”呼王爷一听火了:“你真是自找麻烦。你知道这是谁带的队伍吗?”“谁?”八玉千岁赵德芳。八贤王领兵你们敢劫,找死呀!”“八贤王来了,这可真是人走时气马走膜,骆驼单走罗锅桥,兔子走运箭都射不着,该着二太爷发财了,快把东西放下。”黑花花脸吱声了:“我们正要找赵德芳报仇呢,他送上门来了。交出八王,我要拿他的心下酒吃。”呼王爷一看:怎么遇上两个混蛋?把他宰了算啦。忙摘下镔铁皂缨枪说:“孽障,太撒野了,看枪!”抖枪分心便刺。使斧子的这个寨主,故意把肚子一腆:“小子,往这扎!太爷要躲就是你儿子。”呼王爷奇怪:他不怕扎是怎么回事?倒犹豫了。又一想:别叫他吓住,使枪就往前扎。使斧子的寨主一看没唬住,把大斧子抡起来了。斧子象小车钻辘那么大,斧刃锋利,高高举起,奔呼王爷头顶砍来,嘴里大喊:“劈脑门儿!”招出得特别快,呼王抽抢去磕斧子,枪一举“当”一声!山大主搬斧头奔呼王面门:“扎眼仁儿!”呼王枪往上一压,斧子抽出:“剔排骨!”拦腰斩来。呼王手忙脚乱,把枪立起来一磕斧子,斧招又变了:“砍肉锤儿。”反背一斧子奔呼王脑袋,再想躲,来不及了,斧子招数太快了,打闪工夫就到了。呼王元奈,撒手扔枪,一个虎抱头,滚鞍落马。官兵刚要去救人,黑花花险的寨主冲上去挡住,喽兵过来把呼玉抓住。
  官兵吓坏了。忙给元帅送信。八王和寇准原以为呼王准赢,军兵一说呼王爷被擒,两人吓傻了:“全仗铁鞭王呢,咱俩是送礼货。”八王说:“寇准,你是先锋,交战去吧!”寇准心话:我上去白给。六郎哪去了?怎么还没到呢?”“元帅你看着,我去打一阵。”“我前去给你观敌嘹阵。”说完,寇准从得胜钩上摘下一口刀,冲上前去。
  寇准到队前一看这两人,吓得头发根发碜。心想:死在山大王手,可真太冤了。”急忙答话:“占山的好汉,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叫什么东西?”“我乃双天官寇准。”“没听说过,倒觉得酸溜溜的昧。”“占山的,为什么不当个安善良民,倒占山为贼?我们人马前去退辽国兵将,又不是来抄山寨,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劫我们,你要放我们过去,在八王面前可保举你们做宫。”“谁稀罕当你们的臭官呀!兄弟,把他抓住。”“得令。”黑花花脸举镔铁皂缨枪冲过来,大喊道:“快下马投降,饶你不死!”说完,抖枪就扎。寇准一看不好,拨马便跑。寨主一提战马,赶到寇准前边,拦住去路。寇准急了,用刀一砍,那寨主用枪一扒拉,寇准的刀就飞手了。那寨主又用枪拦腰一扫:“下去吧!”寇准“扑通”掉在马下,喽罗兵过来给活捉了。八王领兵往下败,官兵乱了。十万大军,队伍老长哩,前边知道打起来了,后边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呢!往下一败,两厢人互相撞击,人踩马压,连喊带叫。八王正跑呢,使斧子的寨主赶到近前,高声喝道:“赃官,哪里逃!”
《杨家将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