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的心

在一起的那天,我们喝的是:Château Calon-Ségur(凯隆世家庄园),1991、1993、1994三个年份。

分开的那天,一个人在街上走,忽然想起这酒来。去了数家酒行,竟然都没看到有卖,奇怪。知道一家超市角落里的酒窖肯定会有,继续走过去,果然,而且是在一起的那个年份2001年。

在冰冻的酒窖里,冰冻的手放在冰冻的酒瓶上,只感觉着冰冻,没有任何交流。

“有什么可以帮到你?”过分殷勤的售货员已经是第三次在探看了。

“谢谢。”我摇摇头。没有谁或者什么可以帮到我吧,甚至没有一支酒能够打动我,浏览整个酒窖,恨恨地放下酒出来。买了两只最近喜欢上的意大利水晶杯,然后离开,一个人再孤独,左手还可以和右手干杯吧。

走出商场,大街上只有车流卷起的风刮过,抬头望着被高楼大厦分拆规模后的缝隙里的天空,十月了啊,我想。九百年前东坡携酒与鱼,复游于赤壁之下,而今天我无酒无肴,无所归亦无所谋。

你已经回不到宋朝了啊,曾经她这样说。

是呀,做不成东坡弟子,希望能像他一样看得开吧。

尼采说:“酒和爱情,都住在真理的对岸。”真令人欣慰啊,我想,起码知道怀揣斗酒便仍在此岸,不需要泥马渡江或者乘桴于海。

还是谈酒。这酒的名字Calon原指河上运送木材的船,Ségur则来自以前的庄主,此人曾经一并拥有另两个顶级的酒庄拉菲和拉图,让人钦慕不已,而逢人恭维,他所做的回答是:“我在拉菲和拉图酿酒,但是我的心却在卡隆。”于是,酒标上便有了一颗大大的心圈着酒的名字,此酒也因此常常成为情人间的礼物。酒庄位于波尔多上梅多克区四大名村最北的圣达斯特(St.Estephe),也最靠近海洋,葡萄的成熟比南部地区晚,酿成的酒刚硬结实,颜色深、丹宁重、酸度高、果味浓,年轻时口感艰涩,要经过长时间的瓶中培养方能成熟,饱受风霜才带得出铁汉柔情。

翻开旧笔记:

1991年:颜色有点黯淡,单薄。

1993年:深红色,有着红宝石的核心;黑莓和药草的香;仍然年轻、活跃,唯稍欠深度。

1994年:薄荷、胡椒的味道浓烈;烟草、黑莓的香;丹宁集中,嫌瘦,余味短促。

拉菲和拉图是我酒里的最爱,卡隆不是,但是我的心哪里也不在了,像酒,藏之久矣,学着在孤独中慢慢成熟吧。

《邂逅,或是一次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