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中的太阳味

六月苦雨,整天呆呆的,百无聊赖,真的是山长水远,Horace兄从香港带一支西班牙酒来找我喝。

酒来自他刚刚去过的西班牙南部穆尔西亚省(Murcia)的胡米亚(Jumilla)产区,酒庄以一片有主的土地为名叫做奥布兰卡萨(Finca Omblancas,Finca意为一块有主的土地,Omblancas是这片土地的名字)。近地中海沿岸带,石灰岩的土壤很适合葡萄的生长,且曾经危害欧洲葡萄酒的葡萄根蚜虫无法滋生,葡萄乃是无须经过嫁接的、土生土长的古老品种,叫做莫纳斯特蕾(Monastrell)。

打开来,倒进杯中,酒色深红,闻是极辛辣的风味,入口糖度高,酒精感强烈,酒入喉留下些微的苦,酒精的余威如同阳光的箭,舌面全是灼热感。香气以红色浆果、果酱,甚至动物皮毛为主导,丹宁生动,筋骨分明,给人的是那种来自乡野的颇佳印象,细细地嗅闻,杯子里竟还散发出一股太阳的味道。

望望窗外:这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呢?可不是,真让人郁闷!你知道昨天天文台怎么说?一天下了200多毫米的雨量呢,西班牙很多地方一年也下不了这么多雨!可不是。

胡米亚地区就是这样,多山干旱,夏热冬短,一年有300天日照,由12万块太阳能块组成的世界最大太阳能发电场就建在当地,并于今年二月投入使用。在247英亩的占地上,太阳每年晒出来的电力可供2万户家庭使用,相当于每年减少4.2万吨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在当地,电和葡萄酒竟都是太阳的出品呢。

五六月的太阳可是舍弃了我们呢。周作人苦雨以此名斋,东坡苦雨写下了流传千古的寒食诗帖,吾辈则只能发发牢骚而已,如果太阳真的整天照着恐又要苦日了。

西班牙南部温暖且阳光充足的果园酝酿出来的莫纳斯特蕾葡萄酒,果香甜熟,丹宁细滑,口感柔和,果味充足,古老的品种在现代的酿造技术和观念的催化下正焕发出崭新的容颜,成为极有前途的新兴产区。但是酒园的主人Patrick Rabion先生并没有摧毁传统,而是将建于19世纪的旧酒窖改作博物馆,里面存放有以前酿酒的全套器具:手动脱梗机、压榨机、存放葡萄汁的水泥槽、笨重的水泥发酵罐等等,这是前人的记忆,也是留给后人的宝藏。

我喜欢有传承的东西,即使酒质还是有些粗枝大叶,但其古老而又有个性化的风味却足以弥补细节的粗糙。而且无论有事无事,有朋自远方来总是让人高兴的事情,是否年纪大了?摇头,还是干杯吧。“这酒不错呢,我喜欢。”特别是杯中那太阳的味道。

《风中有六百四十八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