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红尘琼瑶浆

夜,无月的夜。

云大团大团地集聚,只在云端的缝隙里偶尔泄露出点点的星光。

这样的夜,谁都不敢预测何时会有骤雨倾盆而下,这样的夜,有谁会留在屋外而不在灯红酒绿处欢饮小聚?

有的,在这样的夜里,有一个人,不但不在屋子里,而且还是在荒山野岭深处的一条马路边。

这个人,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头上包着黑布,鼻子下绑着黑布,只露出鼻孔和如寒星两点的眼睛,一手按剑,一手扶着胸前斜挎的一个黑色包裹。

他的身边地下,是一匹马,如果站起来的话,你会发现这还是一匹黑色的骏马,可是现在它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见它浑身突突地打着冷战,周围的地下已被汗水打湿。

黑衣人刚刚正是从这匹马上跳下来的,然后骏马就虚脱倒地。

黑衣人抬头看天,心想前面马上就是长安地界了,心里安稳了很多。他打了声唿哨,立刻从树林里幽灵一般地闪出一个身影,两人作揖,各自从怀中取出一道令牌,做一交换,即刻又有人从树林中牵出一匹骏马来,黑衣人更不答话,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两脚跟一踹马的肚子,骏马箭一样地飞驰而去。

夜,无月的夜,依然平静,自南而北,贯穿这平静的依然是这黑衣人,在一座巍峨的山前路口,他已经如此这般又换乘了四匹马才来得此处,还未接近,他已经从怀中掏出令牌来,这边警卫刚一发觉,他已急喝道:“八百里加急,快快让开!”

立刻,从山脚灯笼火把一下子点燃,至山顶一路千门次第而开,直来到内殿宫前,黑衣人跳下马来,将包裹取下,早已在宫前候着的两个侍女接过,闪身而入,门掩上了。

“东西送来了么?”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问道。

“按公公吩咐,正冰着呢。公公要不要来一点,试试可是此物乎?”

“好。嗯,是此物了,正是此物了!温度也刚刚好,还不赶紧倒两杯给娘娘和……送进去!”

镜头一转,一美女端一托盘,上放两只奥地利水晶杯,各盛着三分之一分量柠檬黄色的液体,向着水雾缭绕的金丝帷帐走上前去,然后帘子一挑……

我预言:有一天电视上一定会有以上场景的广告在播,至于接下来镜头是停在帷帐外还是走进浴池里,那就是导演的事情或者电视尺度的问题了。

这广告肯定是酒业公司所拍,拍的是琼瑶浆(Gewürztraminer)这款酒。

葡萄酒的其中一个命名方式是以酿造的品种来命名,而不同葡萄品种酿造的酒都会有其典型的香气和口感,如红葡萄酒的赤霞珠里常有黑色和红色浆果的香味,黑皮诺是樱桃、覆盆子;美乐会有红莓、李子香;色拉子则是黑莓、果酱;加美偶带香蕉、苹果味;而果香更是白葡萄酒的主调,一支好的白酒几乎会有你吃过的所有水果的香味,雷司令以菠萝、梨子味突出;霞多丽能诱发柠檬、杏桃的气息;长相思典型的是番石榴、青苹果的味道;琼瑶浆最著名的则是有着荔枝的风味。

“女性杀手啊!”常见人这样评价琼瑶浆。就是因为它具有的这种既特别而又熟悉的荔枝味,女士们都闻得出而且都会喜欢,香气浓郁而让人忽略了这酒的酒精度,不免贪杯。

琼瑶浆的历史远涉埃及、希腊,而可信的渊源或许始于意大利北部阿尔卑斯山脉靠近徳国、奥地利边境的徳语地区Alto Adige的村庄Temeno(Tramin),是和Traminer葡萄特色相仿佛的表亲。Gewürz很多文章经常从德语那边译作“辣”或者“辛辣”、“辛烈”,但是更接近和熟悉德国语言、文化的葡萄酒作家译的也许更准确,就是“香”、“使香”或者“香料”、“加香料”、“更香”。

琼瑶浆喜欢凉爽的气候条件,最好的产区为德国和法国的阿尔萨斯,欧洲北部的一些葡萄酒出产国也都有种植,如奥地利、匈牙利、罗马尼亚等等,欧洲之外的美国、智利、澳洲也都有出产,但近年来以新西兰表现最为人称道。

琼瑶浆果皮的颜色常带些粉红或淡红色,酿出的酒却是深的黄色,与大多数任何其他白葡萄酒相比,其充分的Body更强大,口感也更顽固一些,风味浓郁,口味宽广,可以酿出从不甜到极甜的不同风格。不过奇特的香才是它最与众不同之处。花果味和香料香是它隐含的两个主味,柳橙、葡萄柚、古龙水、雪花膏,甚至姜、矿物味等等香气都可能会出现,而以清新的荔枝、高雅的玫瑰、干燥的花瓣的香气最为明显,也最沁人心脾。

如果唐朝时候有此酒,杜牧“一骑红尘妃子笑”便可用此酒代替了;如果宋朝时候有此酒,苏轼“日啖荔枝三百颗”也可改为三百杯了。

“荔枝”两字出自西汉,栽种始于秦汉,盛于唐宋。古名离枝,义为离枝即食之意,唐代或更早即为贡品。炎炎夏日六月天,大街上荔枝上市时,不妨买一箩产自深圳南山的妃子笑,冰一支法国阿尔萨斯的琼瑶浆,找找那荔枝的香气是否相通,寻寻那一个浓艳华清池的香艳故事了。

《风中有六百四十八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