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我心中对宋坚极强的镇定,不禁十分佩服。昨天晚上,我故意口气活泼,实则上这是夜行人的口哨,正表示我心中不安,而宋坚却竭力主张我睡觉,可知他心中比我镇定。
如今,我想要弹里加度一下出气,宋坚又阻止我,那自然更是他老成持重之处。
我缩了手,只见里加度在门外,来回踱了一会,得不到我们的回答,便面含怒容,走了开去。他这一走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来!
在那一天一夜中,我和宋坚两人,和极度的饥渴斗争着。
在我的一生之中,只知有过多少生命系于一线的惊险经历,但是又饥又渴,这却还是第一次!首先,我发觉饥还可以忍受,最难受的是渴。我们将嘴唇贴在潮湿的土地上,后来,又用手挖掘地上,挖到了一尺多深时,就有一点水渗出来,至少暂时可以润一下唇。接着,便是最难忍的饥饿了!
越是饿,越是想起各种各样的食物来,最不堪的食物,在想像之中,都觉得美味之极。想要竭力不去想食物,却又想起种种遇险历难的事来,而且所想的,都是沙漠缺水,矿工被埋在地底,得不到食物这一类事情,越想越觉得饥饿。
我们一夜未曾好睡,都盘腿而坐,以静坐来对抗饥饿。静坐可以克服心理上任何的烦躁不宁,但是却难以克服生理上对食物的要求。
当里加度的声音,再度响起之际,我们两人的饥火,已经燃烧到了惊人的程度。里加度的“条件”,对我们来说,也具有极大的诱惑力。
但这种诱惑力,却还未曾大到要我们向里加度屈服的程度。
我们仍是一声不出,里加度“哈哈”地笑着,道:“明天,明天,先生们,时间会令你们的看法改变的,哈哈!”
他一面说着,一面还传来阵阵的咀嚼之声,有一阵烤肉的香味,和入了碉堡之中的潮霉味中,那真是令人心醉的香味!
里加度以这种香味折磨着我们,足足有半个小时,他才大笑着离了开去。但在他离开之前,他却将一根腿骨,抛了进来,道:“啃啃它吧!”
我怒火中烧,实在忍不住,拾起了狗骨,冲到了机枪射口之前,将那根腿骨,用力向他抛了出去!这时候,里加度离我,只有四五步,那根骨头,“砰”地一声,打在他的头上!
这一下,他受伤显然不轻,因为,他立即大声怪叫了起来!
我立即道:“你自己去啃吧!”里加度的回答,是一阵枪声,枪弹打在碉堡上,溅起了火花和水泥屑,我连忙低下头来!
里加度怒极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总有一天,你们会跪在我的脚下,要我赐给你们一根骨头!”他悻悻然地离去了。
宋坚道:“卫兄弟,这一来,我们的希望又少了。”我道:“宋大哥,你怪我么?”宋坚道:“不,应该这样!”
我苦笑了一下,这时候,我们已经饿了两日两夜了。
这两日两夜,和接下来的两日两夜相比较,那简直算不了甚么!
在接下来的那两天两夜中,我和宋坚两人,除了伏在地上,吮吸合著泥质的污水之外,几乎都一直躺着,一动也不动。
因为我们实在不能再以任何轻微的动作,来消耗自己的精力了。但就算是躺着,胃部的抽搐,针刺也似的痛苦,也是难以忍受。
可是,胃部的生理上的痛苦,和心理上要求进食的欲望比起来,又算不了甚么,我从来也未曾想到过我自己竟会那样地贪食,而世上又有着那么多美好的食物,我甚至想到了我书桌上的那一瓶浆糊,那种酸扑扑的气味,这时候在我的想像之中,也是十分甜美的。
在第四天晚上,我和宋坚两人,已经饿了五天五夜了,因为我们在被囚禁之前,根本已有一天一夜未曾进食了。因为我和宋坚,都有着中国武术的根底,所以所受尽管痛苦,但却还未到奄奄一息的境地,相信换了普通人,只怕早已不能再支持了。
当天晚上,只听得里加度的呼声,又自远而近,传了过来。
宋坚低声道:“卫兄弟,我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是坐以待毙,饿死两个人,对胡克党徒来说,根本不算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了一想,道:“宋大哥,你说里加度相信不相信我们的话,有关那笔财富的故事?”宋坚道:“自然相信,不然他何必立即动手挖掘?”
我道:“这就是了,里加度想得到宝藏,便不会将我们饿死的。我们只有拼下去!”
宋坚缓缓地点了点头。我们正在说着,里加度的声音,已经在门口响起,只听得他哈哈笑道:“两位曾听到过曼克顿岛上那块地产的故事?”
我和宋坚互望了一眼,不知道他突然这样说法,是甚么意思。
里加度显然也并不等候我们的回答,立即又道:“纽约曼哈顿区的地皮,是全世界最贵的,有一个人,在中心地点,有着一块小地皮,两旁的人都争着向他买,价钱越来越高,但是那个人却不卖!”
他讲到此处,顿了一顿,我和宋坚,仍然不知道他是甚么用意。
只听得里加度的声音,越来越是得意,道:“结果,人家放弃了购买的要求,在那一小块地皮的附近,造起了七八十层的高楼,那一块地皮,正在中间,成了废物,结果,只好造一间厕所,价格曾抬到六百万美金的地皮,造了一间厕所,哈哈!”
我吸了一口气,里加度说道:“两位,你们也是一样,现在,我已用不到你们了!”
宋坚向我望了一眼,我实在忍不住,道:“没有我们,你根本找不到宝藏,而且,你根本饿不死我们,我们有饥饿丸,可以在这里,和你支持一年以上!”
我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一面在忍不住大吞口水!
里加度在碉堡之外,“哈哈”大笑,道:“开门!”我们两人,都为之一愕,只听得开锁声,扯炼声,门被打了开来。
站在门外,是趾高气扬的里加度,在他旁边,是两个胡克党徒,各自以枪指住了我们,里加度喝道:“站起来,高举双手,我带你们先参观一件工作的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