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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龙面露喜容,他不知道他的女儿实际上已和一具尸体,相去无几,还以为他高傲的女儿,这次已获得知心人了!
我转过头去,不忍看他面上那种疲乏的笑容,他送我到门口,自己便坐在太师椅上养神。我到了张小娟的房间中。
张小娟像是神话中的“睡美人”一样,美丽而又宁静地躺着,完全像是熟睡了一样,但是却没有什么“王子”可以令得她复苏。因为她的精神、思想的另一半已经消失了。
那就像一个玻璃杯,在齐中裂开之后,便不成其为两个半个,而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了。张小娟和张小龙两人的情形便是那样,一半没有了,另一半,也同样地消失了。我只望了她一眼,便支开了护士。
我这才仔细打量张小娟的卧室。这间卧室,不消说,十分宽大。而且,被间隔成两部分,一部分是书房,有着一张十分巨大的钢书桌。
我在书桌前面,坐了下来,首先发现书桌上的所有的抽屉,全是配着极其精巧的锁的。这种锁,是阿根廷一个老锁匠的手制品,每一把锁的价值,都在这张巨大的钢书桌之上。
而在这张钢书桌上,我数了一数,却共有这样的锁九把之多。
固然,这可以说是阔小姐的奢侈,但是如果抽屉中的东西,不是名贵或重要到了必须用这样的锁的话,这种奢侈不是太过份了么?
我本来,一坐在书桌之前,便已经将百合钥匙取了出来的。但是我一见到那些锁之后,便将百合钥匙收了起来,这种锁,没有原来钥匙是开不开的,有了原装钥匙,还必须要有开锁的密码,那是一句话,锁匠随高兴而设,有时甚至是粗口,是西班牙文拼成的。
不懂密码,没有原装钥匙,世界上除了那个老锁匠本身之外,便没有人再能够打得开这种锁了。当然,使用炸药,又当别论。那个老锁匠早已退休,这种锁在世界市场上十分吃香,张小娟一人拥有九把之多,大约可以称世界第一了,我相信她是用她父亲银行的名义,在各地高价搜购来的。
我暂时放弃了打开抽屉的念头,在书架上、衣橱中,甚至沙发的坐垫之中,仔细地搜索起来。我又敲着房间中的每一寸墙壁和地板,掀开了厕所中的水箱,但是两小时过去了,一无所获。
张小娟的衣服倒并不多,我又化了十来分钟,摸遍了她所有的衣袋,终于找到了大串钥匙。
然后,我走了出来。我想要用正确的办法打开那些抽屉,只怕是没有可能的了。因为我虽然有了钥匙,然而,却没有每一把锁的密码。
在每一把锁上,字母孔的数字不同,有的是四十个孔,有的是三十几个,没有少过三十个的。
在四十个字母孔的锁,就表示那句密码,是由四十个字母组成的一句话。在那样的情形下,想“偶然”地打开这些锁,是根本没有可能的事。
我虽然懂西班牙文,但是又怎知道那个天才的锁匠,在制造之际,想到了什么呢?或许他感到天气很好,他便以“蓝色的天空”作为密码,或许他刚好捱了老婆的一顿臭骂,那么他的密码,便会是“该入地狱的长舌妇”了!
这并不是笑话,据我所知,美国制锁协会的一具大保险箱上的锁,也是那老锁匠所制的,它的密码乃是“沉重的肥臀”,大约他在制锁之际,他的太太恰好坐在他的膝头之故。
在那串钥匙上,我发现有一条十分尖锐的金属棒,那当然是用来拨动字母之用的,我只是无聊地拨动着钢桌正中那个大抽屉上的字母孔。
我在想,以张小娟的聪明,她是不是会根本不留下那些密码,而是将之留在记忆之中呢?
这是十分可能的事,因为一个再蠢的人,也会记住几句简单的话的。但是我又想到,张小娟是一个过份聪明的人,太过聪明的人,有时反倒会做点笨事,她会不会顾虑到忽然会忘了其中一柄锁的密码,是以将所有的密码,都记下来呢?
我一跃而起,又开始了大搜索。
然而我搜索的结果则是颓然地坐倒在书桌面前的转椅上。也就在这时,有叩门声传来,我料到是张海龙,果然是张海龙。
他扶着一根手杖,向我颔了颔头,道:“她还没有醒么?”我道:“还没有。”张海龙到了她的床前,呆呆地看了好一会,道:“小娟是一个十分文静的孩子,但有时候,她却又古怪得叫人意想不到,她二十岁生日那天晚上,你猜她对我说什么?”
我对于张小娟二十岁生日晚上所说的话,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只是希望可以发现那些锁的密码,所以我只是随口问道:“她说些什么?”
张海龙抚摸着张小娟的头发,道:“她说,她有一天,或者会遭到什么意外,那么,我就要记住一句话,记住了这句话,是很有用处的,她那样说。”
张海龙分明是在当笑话说的,那看她的神气,便可以知道了。
然而我却不是当笑话来听的了,我整个心神,都紧张起来,但是我却又不能太过份,以免引起张海龙的怀疑,道:“那是什么?”
张海龙笑了一笑,道:“这顽皮的孩子,他要我记住的话,是:去你的吧。你说,她是不是孩子气?”
我一点也不以为张小娟孩子气。我迅速地在想,“去你的吧”,照西班牙文的说法应该是什么,拆开来是几个字母。
一分钟内,我便发现“去你的吧”字母的数字,是和正中那个大抽屉锁上的字母孔数字相吻合。我已经可以肯定,那一定是这柄锁的密码。
张小娟可能意识到自己在做着十分危险的事,总有一天会遭到意外的,所以才留下了那么一句话,让聪明人去揣摩其中的真正含意!
我立即道:“张小姐要安睡,老先生你——”
张海龙道:“是!是!我该出去了。”
他又扶着手杖,向外走去。我不等他将门掩上,便扑到了书桌之前,以那串钥匙上的金属棒,拨动着字母孔,等到字母孔上出现“去你的吧”那句话之际,我听得“轧轧”两声响。
然后,我试到第四柄钥匙,便已将那把锁打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