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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极轻极轻的步法,才横跨出了一步。在我探头出门外,向室内看去时,那走进室内来的人,也恰好开亮了电筒。我一看到他的背影,便知道他正是罗蒙诺教授了。同时,我也知道了我在才一下井时,所听到的那一下怪叫声,是怎样来的了。
罗蒙诺的左手,拖着一个人,那人的面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显然是受过极其残酷的拷打,那人正是依格。
罗蒙诺的电筒,转了一转,我连忙将身子一缩,缩入了门中。罗蒙诺显然未曾料到我已先他而到,所以只是略照了一照,便将电筒光,停在那七只面具上,他全神贯注地望着那七只面具,我看出这时是袭击他的最好机会!
我又悄俏地打横跨出,然后,我像豹子一样地向前,疾跃了过去,举起我的手掌,向罗蒙诺的后脑,直劈了下去!
我这一掌,是如此之出乎意料之外,又是如此之狠、准,罗蒙诺只发出了一下低微的呻吟声,便向地上,倒了下去。我向他踢了一脚,将他的身子踢得向外滚了几滚。
我眼看他已昏了过去,连忙俯身去看依格,依格困难地从他血流纵横的面上,睁着眼看着我,结结巴巴地道:“卫先生……原来是你……来……我来替你……作向导,告诉你……这七间祭室的来历……”
我当然是想听一听这七间祭室的来历的,但是我怎能叫一个咀唇已破碎,每讲一个字,都有鲜血淌下来的人来说这些呢!
我托起了依格的头,放在我的膝上:“依格,你受伤了,你先别说话,我来设法为你疗伤。”依格困难地摇了摇头:“我……没有伤……这野驴子,他……他打我……我……”
依格讲到这里,面上现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神色来。我心中忽然一动:“依格,那块石块上的文字,你可认识么?”
依格摇了摇头,道:“这是我们……族中……古老的文字……我……不懂。”
我扶着依格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你不懂就算了,我们——”
我本来是准备将依格扶出了这七间秘密的祭室去,再回来对付罗蒙诺的。可是,我却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这个错误,使我直至今日,回想起来,还觉得十分痛心!
我以为我的一击,十分沉重,罗蒙诺是绝不会那么快醒过来的,但是罗蒙诺的体力,却是十分坚强,就在我刚扶着依格,走出一步之际,我已听到了罗蒙诺的声音。
罗蒙诺的声音,十分干涩,但是却也十分惊人,他沉着声道:“卫斯理,举起手来!”
我的身子,猛地一震,我想起了刚才,罗蒙诺击开门所放的枪,他如今在我背后,而我将他击昏之后,又疏忽到未曾将他的枪收去!
他的枪是极具威力的,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除了高举双手之外,实是别无他法!
本来我是扶住了依格的,我双手高举,依格自己站立不稳,身子一侧,便向旁倒去。我正想再去将他扶住时,惨事已发生了。
在我的身后,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依格的身子,忽然向上,直跳了起来,向前扑了出去。
依格的身子不是他用力跳起来,而是被射入他体中的子弹的力道,带得跳起来的,他的身子,跌出了门,伏在地上,我闭上了眼睛,没有勇气看依格蜂巢也似的身子。
我预料着我会遭到同样的结果。
但是罗蒙诺教授却并没有再发枪,在枪声渐渐消失之后,他阴森森地道:“你看到了没有?”
我没有出声,我当然看到了,一个无辜的人死了,死得如此之惨。如果世上真有一个民族叫作“索帕族”的话,那么,这个民族的最后一人,也已经死了。
罗蒙诺怪笑着:“卫斯理,你已得到了甚么?”
我定了定神:“我没有得到甚么,只不过正在抄描那石碑上的象形文字而已。”
罗蒙诺笑道:“真的么?”
我尽量使自己保持轻松,甚至耸了耸肩,但由于全身的肌肉,都紧张得发硬,我耸肩动作,看来一定十分滑稽。我道:“你可以搜我的身上,如今你已占了极度的上风了,是么?”
罗蒙诺对我,只是报以一连串狰狞的冷笑声,我听到脚步声,显然他正在看石室中的一切,而我是背对着他的,我当然是知道,不论他走向何处,他的枪口,总是对准我的。
令我不明白的是:他为甚么不立即解决我呢?
他不立即下手,是不是意味着我还可以有翻本的机会呢?
我的肌肉,僵硬得可怕,但是我的脑筋,却还不致于僵得不能思索,只不过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却也想不出甚么办法来。
约摸过了五分钟——那长得如同一世纪的五分钟——罗蒙诺才又开口:“卫斯理,我不相信你的心中仍以为斗得过我们。”
我心中奇怪了一下,他说“我们”,那是甚么意思呢?我立即回答:“除非你的子弹,现在就钻入了我的身体,要不然,在我的脑中,是没有失败两个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