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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弗生冷冷地道:“刚才,我按动了一些按钮,你也按动了一些按钮,接着事情发生了,是不是?”
  我的呼吸十分浓重,道:“你何以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一场地震?”
  杰弗生道:“我知道,这是我下意识的作用,今天是——”他扬起手腕来,道:“九月一日,你记住这个日子好了。”
  我当时不出声,如今我在写这篇东西的时候,我也不出声,读者如果有兴趣的话,去查一查近几年来,九月一日曾经发生过甚么大事,就可以知道我为甚么不写出来的理由了。
  当然,我和杰弗生绝不是有意造成这样一件事的,而且,在我的请求下,藤清泉博士作了长时期的研究,证明即使不是我和杰弗生误按钮掣的话,事情一样要发生的,因为地壳包住地心的岩浆,情形颇有些像破布包一包浆汁,总有地方要裂出来的,但我仍是内心不安,直至今日。
  张坚忙问道:“甚么事,杰弗生,你说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杰弗生的面色突然一沉:“如今不必多说了,我能拯救地球,我当然也有权取得拯救地球的代价,我们五个人,仍可以很好合作的——以我为首。”
  我肩头上阵阵的剧痛,使我只要倚着冰壁而立,张坚望着我,他显然已没有了主意。
  我又长长地吸进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等到呼出来的时候,凝成了一道白色的带,像是喷射机喷出来的白烟一样。
  我道:“杰弗生,我以为先待我的伤好了之后,再作决定。”
  杰弗生现出了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来:“不,卫斯理,最难对付的是你,如今你正受伤,那就是对付你的好机会,你必须答应下来。”
  我苦笑道:“这算是甚么,威胁我么?”
  杰弗生道:“可以那么说,我将要展开一连串的威胁行动,如果我不能使你就范的话,那么,我怎能使各国首脑就范呢?”
  我迅速地转念着,我装出十分衰弱的样子,身子沿着冰壁,慢慢地滑了下去,终于坐在冰上:“那么你的计划怎样?”
  杰弗生“哈哈”地笑了起来:“我们五个人,组成一个集团,你将是我们政策的执行者和宣布者,你是我们的巡回大使。我先发公函给各国政府,先在指定的时间内,在指定的地点,造成一场海啸、地震或是火山爆发,使各国政府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这种超人的、无可比拟的破坏力量!”
  我苦笑了一下:“然后怎样?”
  杰弗生道:“然后,我们就提出需索了,不论我们要甚么,没有国家会拒绝的,因为我们所掌握的破坏力量,是无可抗拒的!”
  他倏地转身,指向那地球模型。
  他的手指不断地指着,嚷道:“这里是华盛顿,这里是东京,这里是柏林,这里是伦敦,我可以在举手之间,令这些城市,完全变成废墟!”
  我这时已坐到了冰上,我装成十分衰弱的样子,目的是要杰弗生认为我在受伤之后,已不能再有力量对付他了。可是这时,我听得杰弗生教授讲出了这样的几句话来,我真的坐在冰上发呆起来。
  我是在那片刻之间,忽发奇想,想到如果我们几个人,真的组成这样一个集团的话,那我们大可利用我们所掌握的力量,来使得世界上所有国家停止核竞赛,不再作戕害人类,遗祸极钜的核试验,消灭一切武器,确保世界和平!
  这是不是可行的呢?
  我相信,如果我们的通牒一送出,那就算最顽固,最迷信核力量的国家,都要郑重考虑我们的威胁的。
  然而,我又立即想起,毁灭性的核武器,分别掌握在几个国家手中,则起着相互间牵制阻吓的作用,谁也不敢轻易使用。
  而我们这几个,若是掌握了随时可以毁灭一个国家、一个城市的力量的话,那我们是否会变成狂人呢?那是绝对可能的,人的天性来是秉承着一切动物天性而来的,而一切动物,即使是最合群的,也有着排他心。权力,谋取自己永久的神圣的地位,这几乎是一切动物的本能,而入则更甚。杰弗生教授的本意,我相信也是十分好的,但当他一旦发现自己掌握了这样大的力量时,他就成为了力量的牺牲者,不是他在操纵力量,而是力量操纵了他,使他成了一个狂人!
  我低着头想着,我迅速地得出了结论:这具电脑,和与这具电脑联系着的地心压力增加仪器,必须被毁去。
  可是,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
  因为若是就这样毁去了这具电脑之后,地心熔岩将无法在冰岛附近的海底宣,地球在不到一百年间,就会毁灭了。
  眼前的问题是?首先要学会使用这具电脑,然后才将之毁去,不使它落人任何人的掌握之中。
  而迫在眉睫的问题,则是如何对付杰弗生。
  我想我一定已想了许久,因为杰弗主已连续地在催我答覆了。
  我忍着肩头上的疼痛,抬起头来,说了一句含糊的话。
  杰弗生当然未曾听清楚,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甚么,我是故意令他听不懂的。
  他向前踏了一步:“你说甚么?”
  我又将那句话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杰弗生又向前走来,并且俯下了身子,凑近来听。
  他这时所摆出来的姿势,等于是送上来挨揍一样,我绝不犹豫地抬起了拳头,拳头碰在杰弗生的下颔上,发出了极其可怕的声音来。
  我还怕杰弗生不昏过去,再伸足一勾,杰弗生的身子像木头也似地向下倒去。后脑撞在冰上,又发出了一下可怕的声音来。
  我立即站了起来,血从杰弗生的口角流出,凝成了红色的冰条,我还未曾出声,张坚已将杰弗生扶了起来,将他塞进那艘小飞船中,他回过头来问我,道:“怎么样?我们怎么办?你可要找一个医生么?”
  我咬着牙,当然我迫切需要一个医生,但即使没有医生,我自己也可以将肩头上的子弹取出来的。但如今却有着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我忙道:“你将杰弗生看住,他的身体很强壮,立即会醒来的,他醒过来之后,你不能让他有自由活动的机会,你要——”
  当我讲话的时候,张坚人站在小飞船的门口,拉着门上的把手,却回过头看着我。
  我讲到“你要”这两个字的时候,突然看到杰弗生的身子,在飞船之内,动了一动,连忙叫道:“张坚,小心!”
  可是,我的警告,却已经退了一步。
  只见杰弗生的身形暴起,张坚的身子一晃,显然他已吃了一拳,张坚的手一松,人已跌了下来。
  而当张坚在冰中滚着,想要站起身来之际,飞船发出嗡嗡的声音,已经腾空而起,“刷”地出了冰洞,“嗡嗡”的声音,立即远去,转眼之间,冰洞之中,便已恢复了极度的寂静。
  张坚从冰上站起来,道:“糟糕,我或者还可以沿着那根绳索爬出来,你肩头上的伤势很重,怎能够爬出冰缝?”
  我叹了一口气道:“张坚,你别太乐观了,你以为杰弗生会将那根绳索留给我们么?”
  张坚陡地一呆,向冰洞口冲去,当他仰头上望时,他背影那种僵直的情形,使我连问都不必问,便知道我所料的一定是事实了。
  隔了足有两分钟,张坚才叫道:“它不见了,那绳子不见了!”
《地心洪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