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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个土人,将独木舟推下海中,独木舟上,约有二十个人,独木舟一出了海,十来支桨,一齐划了起来,去势十分快。
一小时后,独木舟已来到了巨浪的边缘了,此起彼伏的巨浪,在消失之前,都有一刹间的凝滞看来像是一座又一座,兀立在海中心的山峰一样。
独木舟到了这时候,已不用再划桨了,那些巨浪,使得海水产生了一般极大的旋转力,令得独木舟像是被人拉着一样,一面打转,一面向着巨浪,疾冲了过去,终于,撞进了巨浪之中!
从独木舟撞进了巨浪的开始,一切都像是一场恶梦,和我来的时候相同,开始我还勉力挣扎着,我相信如果没有几个土人压在我身上的话,我一定被抛下海中去的了。
但是,过不多久,我便又昏眩了过去。
等到我醒过来时,已经脱出了那环形的巨浪带,已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上了。
“我的朋友”已开始在解下另外两只较小的独木舟,他显然是准备向我告别。我站了起来,他指着几个竹筒,告诉我那里面是清水。
他又伸手指着南方,告诉我如果一直向南去,那么就可以到达陆地。其余的几个土人,在我的独木舟上,竖起了一枝桅,放下了帆。
这些土人,都是天才的航海家,因为他们的帆,全是用一种较细的,野藤织成的。可是效果却十分好,而且,他们立即使得独木舟在风力帮助下,向南航去。
我的朋友和我握着手,所有的士人,全都跳上了那两艘较小的独木舟,向前划去,他们越去越远,我很快就看不见他们了。
我打开了一个竹筒,自己喝了一口清水,并且用一点清水,淋在头上,盐花结集在脸上的滋味,实在不是怎样好受的。
但骆致谦当然未曾受到这样的待遇,我只是倒了一口不死药在他的口中,以免他在“抗衰老素”得不到持续补充的情形下,变成白痴。
我在独木舟上躺了下来,独木舟继续地向南驶着,船头上“拍拍”地溅起了浪花。我先睡了一觉,在沉睡中,我却是被骆致谦叫醒的。
我乍一听到骆致谦的怪叫声,着实吃了一惊,连忙坐起了身子,直到我看到,骆致谦仍然像粽子一样地被捆缚着,我才放心。
骆致谦的声音十分尖,他叫道:“我们要飘流到什么时候,你太蠢了,我和波金是有一艘小型潜水艇前来的,你为什么不用这艘潜艇?”
我冷笑了一下:“当我们离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骆致谦道:“我提醒你,你肯听么?”
我立即道:“当然不听,潜水艇中,可能还有别的人,我岂不是自己为自己增添麻烦?我宁愿在海上多飘流几日——”
我才讲到这里,心中便不禁“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我没有利用那艘潜艇逃走,是因为怕节外生枝。但是如果潜水艇中还有别的人,他们久等波金不回的话,是一定会走上岛去观看究竟的。
那样,岂不是给岛上的士人,带来了灾难?
我一想到这一点,立即想扬声大叫,告知我的朋友,可是我张大了口,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这时已经太迟了,那一批土人,不是正在和巨浪挣扎,便是已经回到了他们的岛上,就算我叫破了喉咙他们也听不到!
在刹那间,我可以调整风帆,向相反的方向航回去,但是,我却无法使独木舟通过那个巨浪带,我踌躇了片刻,才道:“潜艇中还有什么人?”
骆致谦的脸上,开始现出了一丝狡狯的神情来:“还有一个人,他是二次世界大战时,一艘日本潜艇上的副司令。”
我望了他一会:“你是有办法和他联络的,是不是。你身上有着无线电对讲机的,可是么?”
骆致谦点头道:“是的,可是,我如果要和他联络的话,你必须先松开我身上绑的野藤。”
我又望了他片刻,这时,我没有枪在,我在考虑,我松开了绑后,如果他向我进攻,我便怎样,我只考虑了极短的时间,因为我相信,我虽然没有枪,但是我要制服他,仍然是可以的。
所以,我不再说什么,便动手替他松绑,土人所打的结,十分特别,而且那种野藤,又极其坚韧,我用尽方法,也无法将之拉断。
我化了不少功夫,才解开了其中的几个结,使得野藤松了开来,骆致谦慢慢地站直了身子,伸手进入右边的裤袋之中。
在与刹间,我的心中,陡地一动,骆致谦的身上,可能是另有武器的!
我想到这点,身子一耸,便待向前扑去,可是,已经迟了,我还未扑出,骆致谦手已从垮袋中提了出来,他的手中,多了柄手枪。我突然呆住了,我当然无法和他对抗,而,在独木舟之上,我也绝没有躲避的可能的!
我僵住了,在那片刻之间,我实在不知该怎么才好。但是骆致谦却显然知道他应该怎样做的,他手枪一扬,立时向我连射了三枪!
在广阔的大海中,听起来枪声似乎并不十分响亮,但是三粒子弹,却一齐射进了我的身中,我只觉得肩头,和左腿上,传来了几阵剧痛,我再也站立不住,身子一侧,跌在船上。
而我的手臂,则跌在船外,溅起了海水,海水溅到了我的创口上,更使我痛得难以忍受。我咬紧了牙关,叫:“畜牲,你这畜牲,我应该将你留在岛上的!”
我不顾身上的三处枪伤,仍挣扎着要站了起来。
可是,骆致谦手中的枪,却仍然对准了我的胸口,使我无法动弹。
骆致谦冷冷地道:“卫斯理,你将因流血过多而死亡!”
我肩头和大腿上的三个伤口,正不断地在向外淌着血,骆致谦的话一点也不错,这时候,我的情况如果得不到改善,我至多再过三十分钟,便要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失性命!
而我实在没有法子使我的情形得到改善。
我就算这时,冒着他将我打死的危险,而将他制服,那又有什么用呢?我也绝无法使我三个重创的创口,立时止血的。
而且这时候,我伤口是如此疼痛,而我的心中,也忽然生出了临死之前所特有的,那种疲乏之极的感觉,我实在再也没有力道去和他动手了!
我只是睁大了眼睛,躺在独木舟上,喘着气。
骆致谦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十分奸:“有一个办法,可以便你活下去。”
我无力地问道:“什么……办法?”
我已来到了人生道路的尽头,我只感到极度的,难以形容的疲倦,我只想睡上一觉,我甚至于不再害怕死亡,我只想快点死去,当然,我更强烈地希望可以避免死亡!
所以,我才会这样有气无力地反问他的。
骆致谦并不回答我,他只是打开一只竹筒“不死药”,倒了小半筒在竹筒中。
他将那竹筒向我推来,直推到了我的面前:“喝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