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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只见他抬起头来,脸上现出十分愤怒的神色来,伸手“叭”地一声,在桌上击了一下,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小团被捏得很皱了的纸团来,看了一下,将纸团用力抛开去,跌在屋角。
  他向房门走来,打开了门,我连忙闪过了一边,不让他看到。他走出了几步,那几个男工人一齐恭手侍立,道:“大少爷,老太太吩咐——”
  叶家祺怒道:“别管我,我爱上哪里,就上哪里!”
  那几个男工连忙道:“是!是!”
  叶家祺也不再去理会他们,迳自向前,走了开去。
  我连忙向那几个男工,打了一个手势,他们向我奔来,我沉声道:“你们吩咐下去,是我说的,不论他到哪里,都不要阻拦他。”
  那几个男工,现出十分为难的神色来,我已顿足道:“照我的吩咐去做,听到没有!”
  他们几个人只得道:“是!是!”
  我已疾闪进了书房,在书角处,将那个纸团拾起,并且展了开来。
  那是一张十分普通的白纸,上面写着几个字,是用铅笔写的,十分潦草,我辨认了一下,才看出来那是“我们来了”四个字。
  在那四个字之下,另有一行小字,是“福盛旅店叁0叁号房”。在那行小字之下,则是一个十分奇怪的符号,那符号像是一只僵直了的蜘蛛,看来给人以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
  我将纸折好,向外走去,已有男工来道:“大少爷又驾着车出去了。”
  我略呆了一呆:“你们谁知道福盛旅店,在什么地方的?”
  一个车夫用十分异样的眼光望着我:“卫少爷,福盛旅店在火车站旁边,那是一家十分肮脏的小旅店,是下等人住的。”
  我道:“我相信你们大少爷,是到福盛旅店去了,你准备车子,我们立即就去。”
  那车夫道:“好,可是,要告诉老太太么?”
  我摇头道:“不必了,你们老太太,已将大少爷完全交给我了。”
  我和那车夫,匆匆地向外走去,我上了车,车夫赶着马车,便离开了叶家,这时,夜已十分深了,街头十分静寂,几乎没有什么人。
  是以,马蹄声敲在街道上,发出的声音,也格外冷寂和空洞。
  等到我们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天似乎在下着雨夹雪,天气十分之冷,但是我仍然不断地探头外望,因为我希望可以在半路上看到叶家祺。
  但是在冷清清的马路上,却发现不了什么,一直到我到了福盛旅店的门口,我才肯定叶家祺真的是到这所旅店来了,因为他的汽车就停在门口。
  那车夫讲得不错,这是一个十分低级的小旅店,以至叶家祺的那辆汽车,停在门口,看来十分异样。
  那家旅店的门口十分污秽,里面的一切,全都极其陈旧,充满了霉黑的阴影,一盏电灯,看来也是半明不暗的,我走了进去,柜后一个茶房向我懒洋洋地望上一眼。
  我向他身后,墙上所挂的许多小竹牌上看了一眼,在“叁0叁”号房之下挂的小竹牌上,写着“陶先生”叁个字。叶家祺的车子既然在门口,那张纸条上,又写着“福盛旅店叁0叁”,那么,叶家祺如今一定是和那个“陶先生”见面了。
  我走到那茶房的面前,道:“叁0叁号房的陶先生,在么?”
  “在,”茶房仍缩头着,姿势不变地回答我:“刚才还有一位先生上去探他。”
  我向他点了点头,向楼梯走去,我才走到了楼梯的转角处,突然黑暗之中,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疾伸了出来,抓住了我的衣服。
  我给这突如其来的事,吓了一大跳,连忙回过头去,只看到在我的身边,站着一个幽灵似的女人,她的年纪不很大,而且也不大难看。
  但是,她的脸色却苍白得可怕,她不但苍白,而且瘦,可是她却竭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来,她望着我:“先生,你……你……”
  她一面紧拉着我的衣袖,一面却讲不下去,但是她不必讲明白,我已经恍然大悟了,她是一个可怜的妓女,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她想要我作为她唯一的顾客。
  我叹了一声,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不,我要去找人,有要紧的事。”
  但她仍然不肯放开,道:“先生,我可以——”
  我不等她讲完,便已摸出一些钞票来,塞在她的手中:“你拿去,我今晚有事。”
  她接过了钞票,有点不知所措地望着我,而我已趁机用力一挣,挣开了她,继续向楼上走去。
  我的脚步踏在木楼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将到叁楼的时候,我放慢了脚步。
  这旅店的房间,都是用木板来隔开的,而大多数的木板,当中都有着隙缝。当我一登上叁楼之际我就听到了叶家祺的声音。
  我只听得他在忿怒地叫着:“你们不能这样,你们怎能这样。”
  接着,是一个相当苍老的声音,讲了几句话。
  我一听那几句话,便不禁陡地一呆。
  那几句话我没有一个字听得懂,我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而在我一呆之际,立时便想起我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一老一少两人来。
  那几句话,似乎和那一老一少两人在火车中所说的话,属于同一种语言的范畴的。
  我连忙加快了脚步,到了叁0叁号房的前面,从板缝中张望进去。
  我看到了叶家祺,也看到了在房间中的另外两个人!
  那两个人,正是我曾在火车中遇到过,曾和他们发生过小小争执的那一老一少!
  当时,在火车之上,我就觉得这两人,神情十分诡异,这时,在黯淡的电灯光和简陋残破的低级旅店的房间中,他们的神情,看来更是诡异莫名。
  那个老者仍然在继续讲话,一面讲着,一面在指手划脚,神情十分激动。
  而叶家祺显然听得懂那老者在讲些什么,他神色惊怖,但仍然十分倔强,只听得他不断地在说着:“不会的,我不信,你不能!”
  那老者突然间住了口,那年轻的道:“叶先生,我们知道你不肯回去,所以特地来劝你,你一定要回去,不然,你是绝对逃不过我姐姐布下的罗网的,而且,也没有什么人能救你!”
《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