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一件事情,若是要系统地叙述起来,应该分为前、后两部分,前一部份,是白素在欧洲到亚洲的冒险经历,曲折动人。而在她以为事情已经完毕,从冒险地区回来之际,我有机会知道白素冒险的经过,却给我发现了一点小小的破绽。
而这点小小的破绽,在经过了仔细的推敲之后,竟愈来愈扩大,最后,完全推翻了白素已然得出的结论,我们两人,再一起到那个充满神秘气氛的地方去,才算有了真正的结果。
所以,在叙述这一件事的时候,整整上半部,我——卫斯理,是不在场的,那时,我正忙著别的事情。主人翁是白素。
这件事情的上半部分,不是第一人称,而是第三人称——她——为主的。请看惯了我几次叙述的朋友原谅。
巴黎的雨夜。巴黎迷人,再加上雨夜,自然更使人迷恋,白素驾著车,却绝不留意雨中的巴黎景色。
她和她父亲一起到欧洲来,可是她的父亲白老大一来,就被几个旧朋友拖住,去研究缩短新酿的酒变陈的办法,他们计画如果实现,那么才酿好一个月的酒,品尝起来,就像是已在地窖中藏了一百五十年一样。别以为这个研究课题简单,它却包括了化学、物理学、生物学、微生物、酉每学等等的专门学问在内,所以几个专家夜以继日地将自己关在实验中,再不见人。
那个雨夜是她决定在欧洲逗留的最后一夜,她准备回酒店去,略为收拾一下就直赴机场,可是,当她的车子,才一来到酒店门口停下,酒店的侍者,替她拉开车门的时候,两个穿著相当陈旧的西服的中年人,却抢先一步,迎了上来。
白素刚下车,那两个中年人便已到了她的身前,其中的一个,说的是生硬的中国语:“白小姐?”白素向两人略打量了一下,从这两人的衣著来看,他们无疑穷途落魄。
他们有可能是中国人,但也有几分像蒙古人。别人遇到这种不速之客拦住了去路,一定会十分不高兴,但是白素只是略一奇怪:“是的。”不料她的话才出口,那男子就突然踏前一步,将抓在手中的一条蓝色的缎带子,挂在白素的颈上。
白素在那一刹那之间,陡地想起,那种缎带子,那中年人的动作,都像是一个素有神秘地区之称的地方的一种礼节。那中年人在做这个怪动作的时候,面上的神情十分虔诚。
白素低头,望了一望颈际的缎带子:“两位有事情找我?”
那中年人道:“是。”
白素微笑道:“那我们进酒店去再说如何?外面风大,也不适宜于讲话。”
白素心中疑惑,因为她虽然肯定这两个人没有恶意,而且是有求于自己。但是这两个人的行动,身分,都十分神秘,而且,也们究竟要求自己做甚么事情呢?
白素住在酒店的三楼,那是很大的套房,有三间卧室和一个客厅,如今只是白素一个人住著,她将两人让进了会客室,两人坐了下来,样子十分拘谨。
白素脱下了皮大衣,在他们的对面坐下:“我不喜欢人家讲话转弯抹角,两位有甚么事情,不妨尽快地告诉我,我还准备趁夜班航机离去。”
那两个中年人忙道:“是,是,白小姐,我们请你看一张地图。”
白素更加愕然:“一张地图?”
一个中年人道:“是的!是的!”他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油纸包来,解开那个油纸包,出乎白素意料之外的,包内的竟是一个金盒子,那不但是一只金盒子,而且盒子上,还镶满了各种宝石,镶工极其精致,砌成一只狮子的图案。
白素是珠宝鉴定的大行家,她一看到这只盒子,便没有法子不发怔,因为那上面一颗大红宝石和一块大翡翠,都是国际珠宝市场上最吃香的东西,时价是纵不会在五十万英镑之下,在两个衣著如此之差的神秘客身上,却有著那么价值钜万的宝石金盒,真是太不可思议?
那中年人,用手指按下了一粒猫儿眼,盒盖便自动弹了起来。
从那只金盒上的花纹和盒上的机关来看,这只盒子,无疑是出自中古时代,波斯著名的金匠的杰作。那就是说,这只盒子是古董,它的价值,远在它所包含的金质、宝石之上!
而这一颗东西,不是收藏在各国的帝王之家,便是在几家著名的博物院中,何以竟会在这样两个人的身上出现,而且这两个人又轻阳地将之在陌生人面前展露?
金盒的盒盖弹开,那中年人小心地,从盒子中,拈出一叠折得十分整齐的纸来纸已经发黄,而且边缘还相当残破,一望而知,年代十分久远。
一个中年人道:“白小姐,我们是一群逃难的人。”
白素反问:“逃难的人?这是甚么意思?”
那中年人用低沉而缓缓的声调道:“我们的亡命,是轰动世界的大新闻,我们是历尽了艰辛才逃出来的,白小姐不知道么?”
白素知道了,但是白素也惊愕之极。
她在一见到那两人的时候,曾经估计他们是蒙古人,但他们不是,白素不禁暗骂自己糊涂,因为在一下车,他们将缎带子挂在自己颈上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他们是甚么人,那是他们特有的礼节!
他们自称是逃难的人,而他们的那次逃亡,举世轰动,是政冶和宗教的双重逃亡。
白素呆了半晌之后才道:“原来你们是受尽了苦难的人。”
那两个中年人道:“我们本来想找令尊帮忙,令尊曾经在我们的地方,做过我们的贵宾。”
白素忙道:“是,那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但是他还是津津乐道,他说你们的地方,是世界上灵学研究的中心,是世界上唯一以精神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神秘地区,我和我哥哥,都给他说得心向往之。”
那中年人忙道:“白小姐如果见到如今我们的地方所遭受的摧残,那你一定不会再心向往之了,你想想,如果可以忍受的话,我们怎会背井离乡跑出来,去寄人篱下呢?”
白素也不禁给他讲得惨然,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