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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明白郑保云的脸色,为甚么会像被判死刑的那样难看了。
  因为郑天禄是他的父亲,而如果郑天禄是来自其它星球的话,那么他,郑保云就是一个混血儿……一个外星球人和地球人的混血儿!
  那绝不是普通的混血儿,而是地球人和外星人的混血儿。那实在是一件令人无法接受,甚至是无法想像的事!看郑保云的神情,他当然是也想到了这一点,是以他才会整个人都呈现了神经崩溃状态!
  知道自己应该做些甚么,和说些甚么了。
  沉声叫道:“郑先生!”
  对于我的声音,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提高了声音,又叫道:“郑先生!”
  仍然没有反应,我第三下的叫唤,几乎已是扯直了喉咙在叫嚷了,我高声叫道:“郑先生!”
  他对那一下叫唤,总算有了反应,整个人都震了一震,失魂落魄地向我望来。
  我向地做了一个手势,又用十分诚恳的声音道:“你说他不是地球人,我初步的意见,也是和你相同的,不过……”
  我才讲到这里,他便打断了我的话头,在我意料之中地道:“那么……我是甚么?”
  我不理会他这个问题,郑保云始终是一个十分敏感的人,如果他认定了他自己是外星人和地球人的混血儿,那是一个极大的悲剧!
  我自顾自道:“那只是我和你两人初步的、直觉的论断,我们未曾有任何证据,来证明我们的论断是正确的。”
  郑保云听得我那样讲,精神似乎振作了一些,但是他随即又十分颓伤地道:“那副骨骼,难道……难道不足以证明么?”
  我摇着头,道:“自然不足以证明,畸形的骨骼,有时也会给人以完整的印象的,我们还得从各方面来搜集证据,证明他是外星人!”
  郑保云先生是低着头在听我讲,但在我讲完之后,他抬起头来,望了我片刻,才道:“你是想证明他是外星人呢,还是想证明他不是外星人!”
  我自然听得出,郑保云那样问我,是已然知道了,在我的主观愿望上,我希望郑天禄不是外星人之故。但是我要装得不明白他的意思:“那是没有分别的,我们只是按照搜集来的证据来判断,如果他不是外星人,那自然是地球人。”
  郑保云笑着,看来他已接受了我的说法了。
  我自椅子上站了起来,又向浸在瓷池子中的那一堆白骨,望了一眼,心中也不禁苦笑了一下。
  那件事,一开始便怪异绝伦,但是却做梦也想不到会有那样的变化,我们会开始怀疑郑天禄根本不是地球人!
  在我站了起来之后,郑保云也站了起来,我和他一齐除下了氧气面罩。
  一除下了氧气面罩之后,我们立时嗅得到,整个解剖室中,充满了异样腐臭味,郑保云几乎一口气地奔出了解剖室,我跟在他的后面。我们来到了一间十分华丽的起居室中,郑保云在吩咐仆人送咖啡来之后,问我道:“我们怎么开始?”
  我皱着双眉:“我们可以从两方面开始,第一,我们要详细检查……他的遗物,看看有甚么证明他不是地球人的东西。第二,我们要和所有熟悉他的人交谈,在谈话中了解他的为人。”
  郑保云苦笑:“我想,我们不必找别人了,我是他的儿子,我自承我对他的了解不够深,因为我从小就在外国读书,但是我的母亲,却是对他最了解的人了,她几乎一生和他在一起。”
  我同意他的说法,但是我还是补充道:“有一个人,我们是必须找他谈谈的。”
  “甚么人?”郑保云立时问我。
  “那位医生……你总还记得,他一生之中,只和医生接触过一次,而那医生却是逃一样地离去的,我本以为他是将那医生骂走的,但是现在,我却认为另有原因,可能因为是那医生发现了甚么难以想像的事实,是以才仓皇离去。”
  郑保云望着我,在我讲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变换了好几次。
  我自然不知道他的心中,究竟在想一些甚么,但是从他脸上的神情来看,我总可以知道,他正想到了甚么!而在我讲完了之后,他又好半晌不出声,这令得我不得不问他:“你想到了甚么?”
  我只不过是随便一问,但是郑保云却十分明显地吃了一惊,而且,他用十分拙劣的谎话掩饰着,道:“没有甚么,没有甚么,嗯,那位医生,本来十分出名的,但是他现在已退休了!”
  我心中疑惑着,因为郑保云的态度十分不对头,显而易见,他心中有甚么事瞒着我。
  但是那时,我却没有去想深一层,因为郑保云的心中若是有甚么事不想告诉我,他是有这个权利的,所以我也不再去追问他,我只是道:“那不要紧,只要他还在生,我看,我们可以分头进行,你去检查令尊的遗物,我去拜访那位医生。”
  郑保云站了起来,他背对着我:“好的,那么,我要回马尼拉去,那位医生,据我所知,他退休之后,在市区附近居住,你可以向有关方面查问他的地址。在访问了那位医生之后,到马尼拉和我见面。”
  我点头道:“我必须向你借用汽车。”
  “那不成问题,我在这里,有好几辆车子,你可以随便!”
《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