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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一个人,就算我一天看上二十小睛,我所看到的仍然是他的表面,而看不到他的内心的,是么?
  “想不到彩虹竟如此会说话,我不得不点头。彩虹又道:”可是,我在十三岁开始起,就和他成了笔友,他在和我三年的通信中,已使我彻底地了解了他的为人,了解了他的内心,为甚么一定要见他?
  为甚么我不能爱他?
  “彩虹的话,听来是振振有词的,但是那即是属于爱惜至上的理论,我不相信她的笔友如果是一个畸形的怪人,她还会维持她那种爱情。但一则为了她那种认真的神情,二则,妻正对我频频在使眼色,所以我便放弃了出言讥讽她的主意,只是笑着道:”你说得很动人“想不到这一句话,也引来了彩虹的反对,大声道:“什么叫我说得动人?表姐夫,但难道认为爱情是靠视觉来决定,而不是心灵来决定的么?”
  我实在忍不住笑,但我还是忍住了,我道:“好,那么我们该从头讨论起了,你有一个通信三年的笔友,你已爱上了他,他自然地爱你,他明天要来见你了,那么,我看不出这件事,和我有甚么可商量的,但你却说要和我商量这件事。”
  彩虹犹豫着,没有出声,白素道:“彩虹要你陪她去接飞机!”
  我笑了起来,道:“要我这发霉的人和她一起去接飞机?给她那新鲜的爱人看到了,不怎么好吧?”
  彩虹一顿足,嗔道:“表姐夫!”
  我看她的脸袋涨得通红,真是急了,我忙道:“彩虹,别急,我只不过和你开玩笑而已,但是为甚么要我一起去接他呢?你们一定已商量好了各自戴甚么标志,以便互祖识别的,对不?”
  彩虹皱起了眉,道:“表姐夫,我……很难说明为甚麾,但是你是经历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的,所以我才觉得要和你来商量一下。”
  我听了之后,更是大惑不解,这其中有甚么稀奇古怪的事呢?
  我实在想不出来。
  彩虹看到我在犹豫,她便道:“我失让你看最后他给我的那封信。”
  我知道事情一定有点不寻常,是以我忙道:“好的,他信中说些甚么?”
  彩虹一面打开她的手袋,取出了一封信来,她的精神像是十分焦虑,道:“他写信给我,一直是很有条理的,但是这封信,不但字迹潦草,而且有点……有难语无伦次的样子。”
  我已伸手将信接了过来,抽出了洁白的信纸,那的确这一封极其潦草的信,以下便是这封信的全文:“彩虹;他们一定不让我来见你,但是我却非来见你不可,我一定要来见你,你是我心爱的人,我怎能不见见我的爱人?如果他们的阻拦不成功,那么,我在十二日早上八时的都班飞机,可以见到你了,当然我希望你到机场来,或者我不能……我不能说甚么,他们一直在阻拦我,但是我想他们不会成功,但愿他们不成功,愿所有的一切都保佑我能见你。伊乐,你的。”
  我迅速地看完了整封信,然后抬起头来,道:“彩虹,彷佛有些人不让他来见你。”
  彩虹点头道:“看来像是那样,但是三年来,伊乐从来也未曾向我提及过他有些甚么和他有关系的人,是可以阻止他行动的。”
  我有点不明白,我道:“难道他只是一个人?譬如说,他的父母,或者他的监护人,或者他是像我那样发了霉的人,不赞成他千里迢迢,来看一个未曾谋过面的沙女,而且爱上她?”
  “不,不,”彩虹立时道:“伊乐没有父母,他说他根本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他也没有监护人,他说有六个人是照料他的。”
  “他是一个富家子?”
  “我想是的,”彩虹说:“不然也怎可能有六个人照料他?但是表姐夫,我却不是为了这才爱他的,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对这一点,我倒是毫无疑问的,我略想了一想,道:“你是否曾想到,都些想阻止他来见你的人,伊乐信中的所谓”他们“,就是都照料他的六个人?”
  彩虹摇着头,道:“我不知道,我从来也未曾想到他的行动,会受人阻拦,而从来也不能想像他会是一个那样没有勇气的人,会因为人家的阻拦,而改变了他的行动,使一定会来的!”
  我看出彩虹在讲那句话的时候,态度神情,都是很认真的。
  我又问道:“那么,在你的想像之中,他应该是怎样一个人呢?”
  彩虹一听,脸上焦虑的神情,立时消退了不少,自她的脸上,现出一种异样的光彩来。
  她道:“伊乐几乎是一个完人,他甚么都知道,他学识之丰富,决不是我所能形容的,他……我想你见了他,一定也鲁喜欢他的。”
  我笑了起来,道:“你说得他那么好,那我一定要见一见他了。好的,明天我起一个早,你先到我这里来,然后我们一齐到机场去。”
  我道:“那我却不能预言,你应该更明白这一点,因为你了解他,你有他的照片?”
  彩虹摇着头,道:“没有,我们没有交换过照片。”
  我皱了皱眉,道:“那么,你凭什么认出他来了?”
  彩虹想了一会,道:“我想我一看到他,就可以认出他来的,不知道为了甚么,我有这个感觉,感到他即使杂在一万个人中间,我也可以认出他的。”
  彩虹仍不免有点忧虑,道:“表姐夫,你说他……会不曹终于不能成行呢?”
  我没有再说甚么,因为我明白彩虹为甚么会有那样的感觉。
  她之所以会有那样的感觉,是因为她长期来与伊乐通信,久而久之,凭藉着她自己的想像,塑造了伊乐的形像。
  虽然在她脑中塑造成功的伊乐,只是她的想像,但是她却固执地相信着这个想像。
  笔友见面,往往会造成悲剧,那就是因为想像和事实,总是有距离,而有时距离,又十分之大的原故。
  然而,对于彩虹和伊乐的事,我却并不十分耽心,因为伊乐不管怎样,总是一个环境优裕,而且勤力向学、学识丰富的年轻人。
  也就是说,伊乐的实际情形,和彩虹的想像,可能不会相去太远的。
  我只是道:“好的,但记得明天一早来?”
  彩虹和她的表姐,一齐离开了阳台,我继续看我的报纸,但是我发觉我的精神,竟不能集中在报纸上,我放下了报纸,向远处望去。
  远处的山,被浓雾阻隔,形成一层层朦朦胧胧的山影,看来十分美丽,但是山上的建物,却也完全隐没看不见,我陡地感到,彩虹此际的心情,一定和我这时所看到的景象相类的;她有一个朋友叫伊乐,她甚至已爱上了他,但是,伊乐是甚么样子的,她却未曾见过,伊乐还躲在浓雾之中!
  我伸了一个懒腰,希望明晨八时,飞机到达之后,浓雾便会消散,我们都可以见到伊乐。
《笔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