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许信在看到了那抽屉是空的之后,第一个想法,和我一样,他立时伸手进去,在抽屉的底部叩着,想弄明白那抽屉是不是有夹层。
然而,他立即失望了。
他抬起脚来,在那抽屉上重重地踢了一脚,骂道:“妈的,白化了十元银洋!”
我也觉得很沮丧,因为在事前,我们对这抽屉寄望太大,以为那里面是一个可以供我们吃喝不尽的宝藏。
我苦笑了一下,推上了那抽屉,“拍”地一声响,我推上了抽屉之后,锁又锁上了,自然不能再将之拉开来,但是我们却并不在意,因为我们都曾看到过,那抽屉根本是空的。
我们的沮丧情绪,也很快就恢复了,因为屋子中还有很多地方,可以供我们“发掘”的。从那天起,我们将那抽屉完全忘了,我也不再想起在那抽屉中,曾有怪声发出来一事。
一直到三天之后,那天上午,许信去采购食物去了,他的摩托车发出惊人的吵声,渐渐远去,我留在书房中,觉得无聊,顺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来翻看。那是一本记述西印度群岛中巫都教的书籍,其中讲到土人中的巫师,可以用巫术,使死人为他工作,每一个死人,在巫术的操纵之下,可以被利用三年到五年之久。
我自小就对稀奇古怪的事感到兴趣,是以愈看愈觉得有趣,这本书的作者还说,他曾经和十个以上被施法而恢复了工作能力的死人见过面,他们完全是死人,不需要进食,只要喝少量的水,他们能完全依照主人的命令而工作,而当地的法律,是禁止巫师对任何死人施以巫术的,我一页一页看下去,看得津津有味,当我翻动著书本之际,忽然有一小张纸跌了下来。
我俯身将那张纸张拾了起来,那张纸,夹在书本中,可能已经很久了,纸质已有点变黄,我拾起了纸,又随便将它夹在书中,并没有在意。
直到我又向下看去,再翻到了我夹住纸张的那一页,我才向那张纸上,看了一眼,我看到那张纸上,写满了潦草的字。
而我一看到那些字迹,就可以肯定那是许信的堂叔写的,因为我看出,那字迹和写在书房门口的那一行警告字句,是完全一样的。
这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放下了书本,拿起了那张纸头来,纸上的字,实在太潦草了,要辨认是相当困难的,而且我看了几句,那纸是密密麻麻的写着那字句,好象是他在一种狂乱的情绪上,他自己在和自己讲话,前后都不连贯,完全莫名其妙。
我只看了几行,许信便“砰”地一声,撞门走了进来:“你可发现了甚么?”
我忙道:“你快来看,我无意之中,发现了你堂叔写的一张字条!”
许信急走了过来,我们一齐看着那张字条,许信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道:“我是在做梦么?我知道我不是在做梦,那是实在的;然而,哪又怎能是实在的?唉,我有问题了!”
许信念到这里,抬起了头来,笑道:“我看,他有毛病,毛病还不轻!”
我指着那字条:“你再看下去。”
许信看着,一面看一面念:“这已是第三次了,那究竟是甚么?那究竟是甚么!”
许信读到这里,抬起头来,向我望了一眼,我们两人,都感到一股寒意,我忙道:“再念下去,我们或者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许信继续念道:“那天晚上,我实在忍不住了,这屋子已不能住人,我决定放弃它,那些黑影——”
许信又顿了一顿,当他再抬起头向我望来之际,他的脸色是煞白的,而他发出来的声音,也几乎和呻吟没有分别。
他道:“那些黑影!”
我皱着眉:“黑影怎么了?”
许信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说甚么,但是我却立即知道,在那剎那间,他想到了甚么!
他想到了我们第一晚住在书房中时,他看到过的那个影子!
当时,那影子曾令得他惊叫起来,他还曾说,那影子曾俯身下来看我。
这件事,我和许信,都几乎已忘记了,但是,许信的堂叔,在那张纸上,也提及了影子,却又使我们一起想起了这件事来。
许信吸了一口气,又念道:“那些影子固执地要参加我的生活,我怎能和他们一起生活——”
许信又停了下来,我们互望着,许信摇着头:“我看,不必再去辨认那些潦草的字了,这是甚么话,甚么叫着“影子固执地要参加我的生活”?我看他是神经病。”
我也不明白许信的堂叔,写下那样的语句是甚么意思,但正因为我不明白,是以我要进一步弄清楚,他那样写,究竟是想说明甚么。
我将那张纸向我移近了些,继续看下去,又续道:“他们不肯离开我,只好我离开他们,幸而他们不够狡猾,我可以将他们骗进那钢柜的第四个抽屉中去,将他们锁起来,然而,我不要这屋子了。”
接下来,在那纸上的字迹更潦草,大多数都是重复着“我不要这屋子了”这句话,然后,又是三个大字:“立即走。”
我念完了那张纸上的字:“许信,你的堂叔,说他曾锁了一些甚么东西,在那抽屉之中!”
许信笑了起来:“我看你也快要神经病了,那抽屉是空的,你看到过,我也看到过。”
我犹豫道:“或许那是甚么奇怪的东西?”
许信笑道:“你将我的堂叔,当作是张天师么?能够将甚么妖魔鬼怪的灵魂,镇在那抽屉中,照你那样说法,我们打开抽屉时,应该有一股黑气冒出来,化成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
许信才讲到这里,便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就在那一剎那间,我们都听到了一下呻吟也似的声音!
那一下声响,我们在一听到之后,便立时转过了头去,是以我们都听到,那正是从那个抽屉中发出来的。
在那剎那间,我们两个人,只觉得有一股寒意,自顶至瞳而生,我们好久说不出话来!
那抽屉的确是空的,在老锁匠打开那抽屉时,我和许信都看过,我们可以肯定这一点。而抽屉又是立时被锁上,锁上之后,再也没有人打开过。
那也就是说,抽屉中仍然是空的,那似乎是绝没有疑问的事了。
然而,空的抽屉,是不会发出声音来的,这也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在呆了好久之后,我才道:“许信,我已和你说过了,我曾在这抽屉中,听过那样的怪声,那……已是我第三次听到这种声音了。”
“别胡说,”许信的面色发青。
“甚么叫胡说!”我大声道:“刚才那下声音,你难道没有听到?”
许信的面色更难看,他道:“不行,再去找那老锁匠,将那抽屉,打开来看看,那抽屉中一定有着甚么,一是有着甚么的。”
我点着头,指着许信的堂留下的那一张纸:“看来你的堂叔并不是神经不正常,而是他真的见过了一些甚么奇怪的东西,而将那些东西,关在那个抽屉之中。”
“可是,我们看到过,那抽屉是空的!”
我皱起了眉,一句话也讲不出来,许信道:“我去叫那老锁匠来。”
我的身上,又升起了一股寒意,但是,我却不好意思说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要和他一起去,我只得硬着头皮:“好,你快去快来。”
许信像是在逃避甚么似地向下冲了下去,我又听到了摩托车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