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陈长青的形容能力,算是好的,四婶就是他曾经见过面的那个老妇人,这一点毫无疑问。四婶一进来,祁老三便道:“四婶,这位就是白大小姐!”
四婶向白素点了点头,神情庄严,高不可攀,当祁老三又介绍我之际,她连点一下头都省了,只是向我淡然望了一眼,像是以我这样的人,今天能够见到她这位伟大的四婶,是一生之中额外的荣幸一样,所以,当她先坐下来之际。我倒真希望旧沙发中的弹簧在她屁股上刺一下,看看她是不是还能这样摆谱。
坐下之后,四婶问白素:“你爹好吧,唉,老人都不怎么见面了。”
白素道:“好,谢谢你。四婶,你气色倒好,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你!”
四婶笑了一下,道:“可不是,那时候,你还要人抱着呢!”
白素道:“是啊,有两位叔伯,当场演武,大声呼喝,我还吓得哭了!”
白素和四婶,老是说几十年前的陈年八股,真听得我坐立不安,听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碰了白素一下,白素会意,停了下来。四婶的年纪虽然大,我估计已在七十左右,可是对于她身边发生的事,都还保持着十分敏锐的观察力,而且反应也十分灵敏。白素才一停止讲话,她反手自一直站着的祁老三手中,接过了水烟袋来,吸了一口,一面喷烟出来,一面问:“你来找我,为了什么?”
白素忙道:“四婶,是一件小事,我有一个朋友,姓陈,叫陈长青。”
四婶皱了皱眉,道:“我们的境况,大不如前了,只怕不能帮人家什么。如果这位朋友以前和四叔有交情,我们应该尽力而为,不过……”
白素道:“不是,不是要四婶帮什么,这个陈长青,多事得讨厌,行事无聊,昨天和四婶见过面……”
白素的话,当真是说得委婉到了极点,我甚至一直不知道白素有这么好的说话本领。她的话还没有讲完,四婶的脸,就陡地向下一沉,脸色也变得铁青,转过头去:“老三,你们将那个人怎么了?”
祁老三被四婶一喝,神情变得十分惶恐,忙弯下了腰:“四婶,老五说,有一个人,鬼头鬼脑,在围墙外面张望。他又说,那个人不知怎么,知道我们的电话,曾经骗过四婶一次……”
祁老三罗罗唆唆讲到这里,我已经忍不住道:“这个人,你们将他怎么样了?”
祁老三吞了一口口水:“老五说……说是要教训他一下……所以……
我听到这里,真有忍无可忍之感,陡地站了起来:“你们用什么方法教训他!”
祁老三在说的时候,一直在看着四婶的脸色,四婶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可是这时,当我站起来,大声责问祁老三之际,四婶居然帮着祁老三,向我冷冷地望来,语音冰冷:“我们怎样教训他,是我们的事!”
白素向我连连作手势,要我坐下来,别开口,我虽然看到了,可是却装成看不到,因为心中的怒意,实在无法遏制。这些人,以为自己还生活在过去可以为所欲为的时代里……他们喜欢生活在梦中,旁人不能干涉,但是当事情涉及到了伤害他人的身体之际,却绝不容许他们胡来!
我立时冷笑了一声:“只怕不单是你们的事,也是整个社会秩序的事,这里有法律!而且,是现代的法律!”
我的话一出口,四婶的神情,变得难看之极,伸手指着我,口唇掀动着,面肉抽搐,神情可怕,不过她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冷笑道:“你想下什么命令?是不是要吩咐祁老三将我拖到炭窖去烧死!”
这句话一说出来,四婶陡地站起,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向外就走。白素也站了起来,狠狠瞪了我一眼:“太过分了!”
四婶一走,祁老三也待跟出去,可是我却不让他走,一步跨向前,伸手搭住了他的肩头。
在我伸手搭向他的肩头之际,我已经有了准备。因为这个祁老三,在炭帮之中的地位既然相当高,他的武术造诣一定不会差。可是我却末料到他的反应,来得如此之快!
我的手指,才一沾到了他的衣服,他身形不停,右肩一缩,已一肘向我撞了过来。
我陡地吸一口气,胸口陷下了少许,同时一缩手,伸手一弹,弹向他的肘际。
谁都知道,在人的手肘部分,有一条神经,如果受到了打击,整条手臂,如同电殛一样麻痹。可是我这一下,并没有弹中,他半转身,逃开了我这一弹,而且立时挥手,向我的胸口拂来。
我还想再出手,可是白素已叫了起来:“住手!”
她一面叫,一面陡地一跃向前,在我的身上,重重一推,令我跌出了一步。她向满面怒容的祁老三道:“自己人,别动手!”
祁老三吁了一口气:“白大小姐,要不是看你的份上,今天他出不去!”
我夸张地“哈哈”、“哈哈”笑了起来:“我经不起吓,求求你别吓我!”
祁老三额上青筋暴绽,看样子还要冲过来,我也立时摆好了准备战斗的架势,但白素却横身在我们两人之间一站,不让我们动手。
祁老三闷哼一声,转身便走,我大声道:“祁老三!你们将陈长青怎么了?要是不告诉我,十分钟之内,就会有大批警方人员到这里来调查。看你们炭帮的法规,没有什么用处!”
祁老三陡地站定,转过身来,盯了我半晌,才冷冷地道:“你的朋友没有什么事,他不经打,捱了两拳就昏了过去,我们将他拖出马路,现在多半躺在医院里,至多三五天就会复原。”
我吸了一口气,陈长青的下落已经弄明白了,我自然也没有必要和这些妄人多纠缠下去,是以我闷哼一声:“要是他伤得重,我还会来找你!”
祁老三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向白素道:“白大小姐,你嫁了这样的一个人,真可惜!”
白素有点啼笑皆非,想解释一下,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出口才好,祁老三一到了门口,作出了一个“请出去”的手势。
事情弄得如此之僵,我和白素,自然只好离去。我们一起走出去。祁老三多半是看在“白大小姐”的份上,寒着脸,居然送我们到了大门口。
我们经过了那条小路,回到了车子旁,白素说道:“你满意了?”
我没好气地道:“白大小姐,我没有做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