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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有人按铃,那张支票由专人送到。
我收了支票,伸指在支票上弹了弹:“明天,我们一早就出发!你当然还是和我一起去?”
白素道:“当然,而且,我还要你一见到四婶,就向她道歉!”
我笑了起来:“怎么,怕她恼了我,不肯将那块木炭卖给我?”
白素有点生气:“你不明白那块木炭的价值,可是一定有人明白,你以为四婶一定要卖给你?我看不是父亲去说了好话,你一定买不到!”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好的,我道歉!”
当晚我不曾睡好,翻来覆去想着许多不明白的事,想到我上次去,并没有看到那个“半边脸的人”。但是在对方的交谈之中,我至少知道,那个“半边脸”,定就是四婶和祁老三口中的“老五”,是他发现了陈长青,才将陈长青打了一吨。
第二天一早出门,不多久,车子又驶进了那条两旁全是弯竹的小路……白素仍然将车子停在相当远处,这多半是为了表示对四婶的尊敬。
到了门前,用力拉了一下那铜链,门内传来了“梆”地一声响,那一下声响十分怪异,但这一次,我已经知道,那是一段圆木,撞在另一段空心圆木上,所发出来的声响。
这种特殊的“门铃”,当然也是炭帮的老规矩,炭和树木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炭帮帮主的住所,用木头的撞击声来作门铃,当然由于木头和炭的关系深切。在“梆”的一声之后,过了不久,门就打了开来,开门的仍然是祁老三。
祁老三看到了白素,神情十分客气,可是却只是向我冷淡地打了一个招呼。我心中感到好笑,反正我等一会,要向四婶道歉,何不如今将功夫做足?
我立时向祁老三道:“祁先生,真对不起,上次我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全是因为我不懂规矩,请你多多原谅!”
祁老三一听,立时高兴起来:“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白素向我笑了一下,像是在骂我“滑头”。我看到祁老三的态度好了许多,在他和我一起走向屋子去的时候,我趁机问道:“上次我们来,没有看到老五!”
这只不过是随随便便的一句问话,而且我在问的时候,也特意将语气放得如同完全是顺口问起的一样。可是尽管如此,祁老三还是陡地震动了一下!
祁老三在一怔之后,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我已经想用旁的话,将问题岔开去,祁老三忽然道:“是的,老五自从那次出事之后,根本不肯见陌生人,两位别怪!”
祁老三如果根本不答,我倒也不会有什么疑惑,因为这个“老五”的样子一定很怪,不喜欢见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可是,祁老三却说他“出了事之后,根本不见陌生人”。他出的是什么事呢?如果说他不见陌生人的话,他为什么又跟四婶去见陈长青?
我实在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不对啊,他见过陈长青!那个捱了你们打的人。”
祁老三的神情十分恼恨:“那家伙!他骗了我们,老五和四婶,以为他是熟人!”
我“哦”地一声,没有再问下去,因为我们已经进了屋子。在祁老三的话中,我至少又肯定了一点:在那段广告之中,有“价格照前议”这样一句话,如今可以肯定,曾和四婶议价的,一定是他们的熟人。
穿过了大厅,仍然在小客厅中,我们还没有坐下,四婶就走了进来。四婶的手中,捧着一只极其精致的盒子……陈长青曾说,他从来也未曾见过那么好的盒子,可是他还是未能看出这只盒子好在什么地方,而我却一眼就看了出来,这只盒子,用整块紫檀木挖出来,并不是用木板制成的。
盒子上,镶着罗甸,贝壳的银色闪光,和紫檀木特有的深红色,相衬得十分悦目,一看便给人以一种极其名贵之感。
我和白素,一起向四婶行礼,四婶沉着脸,一直等我用极诚恳的语调,作了历时两分钟的道歉之后,她的脸色才和悦了许多,她作了一个手势,令我们坐下,她自己也坐了下来。
她坐下之后,将盒子放在膝上,双手按在盒上,神情十分感慨:“白老大和我说过了,钱,你们带了没有?”
白素忙道:“带来了!”
她又叹了一声:“不必瞒你们,事实上,你们也可以看得出来,我的境况不是很好,不然,我绝不会出卖这块木炭的!”
她一面说,一面望着我们。我心中实在是啼笑皆非!我用二百万美元,向她买一块木炭,可是听她的口气,还像是给我们占了莫大的便宜!
白素说道:“是的,我们知道!”
四婶又叹了一声,取出了一串钥匙来,打开了盒子。
看四婶的神情,她倒是真的极其舍不得。这种神情,绝对假装不来。
盒子打开,是深紫色缎子的衬垫,放着一块方方整整的木炭。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毫无疑问,那是一块木炭。
那块木炭和世界上所有的木炭一样。如果硬要说它有什么特异之处,就是它的形状十分方整,是二十公分左右的立方体。但就算是一块四四方方的木炭,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
盒盖打开之后,四婶伸出手来,像是想在那块木炭上抚摸一下,她的手指在发着抖,而且,她的手指,在将要碰到木炭之际,又缩了回来,然后,又叹了一口气,双手捧住了盒子,向我递了过来。
我看到她的神情这样沉重,连忙也双手将那只盒子,接了过来。
我向白素望去,白素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我忙从口袋之中,取出了那张支票,双手交给了四婶,道:“这是二百万美元的支票!”
四婶接了过来,连看也不看,就顺手递给了在她身后的祁老三,显然在她的心目之中,那块木炭,比那张支票,重要得多。
这种情形,使我相信这块木炭,对炭帮来说,一定有极其重大的感情上的价值。四婶将支票交给了祁老三:“该用的就用,你去安排吧!”祁老三道:“是!”四婶一讲完之后,立时站起身来,又道:“老三,你陪客人坐坐!”她一面说,一面向外走去,我不禁发起急来,我至少想知道一下这块木炭究竟有什么特异的来龙去脉,可是如今四婶竟什么也不说就要走了!
我忙也站了起来,叫道:“四婶!”
四婶停了一停,转过头来,望了我一眼,我发现她的双眼,眼角润湿。我心中不禁暗骂了一声“见鬼”!有人以几乎体积相当的黄金来换她一块木炭,她居然还要伤心流泪!
我说道:“四婶,这一块木炭……”
四婶扬了扬眉,望着我,我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如何问才好。四婶儿我不出声,又待向外走去,我赶前一步:“四婶,这块木炭,究竟有什么特别,是不是可以告诉我?”
我不管这句问话,是不是又会得罪她,我实在非问不可!
我问完了之后,也不向白素看去,唯恐她阻止。四婶一听得我这样问,呆了一呆,像是我这个问题十分怪诞。而事实上,我这个问题,却再合情合理不过。
她在呆了一呆之后:“木炭就是木炭,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难道它就是一块普通的木炭?”
四婶道:“我以前也不知道他收着这样的一段木炭,在离开家乡的时候,他才取出来给我,对我道:“你要走了,到那地方去,人生地疏,虽然你手头上有不少钱,可是事情也难说得很,到了有一天,手头紧了,这块木炭,可以卖出去,不过你记得,一定要同样大小的黄金,才是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