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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子抬起头来,她的眼部,本来有着十分浓的化妆,这时因为泪水模糊,令得蓝色的,金色的化妆品,全都顺着泪水淌了下来。她抬起头来之后,嘴唇颤动着,半晌出不了声,才陡地尖叫了起来:“太可怕了!”
  健一、我和几个探员,事后尽一切可能,探访了那晚在酒吧中的人,包括顾客、职员在内,甚至包括了一个当时已经推门而出的客人。从这个客人的叙述中,可以知道云子当时的这一下叫声,如何尖厉和惊动了全场。
  “我推门出去,门已在我的身后关上。酒吧中本来极其热闹,”那个客人说,他是一间公司的高级职员,好喝酒,酒量极宏,当时并没有喝醉:“在门关上之后,酒吧中的喧闹声已经不怎么听得到了,可是我还未曾跨出一步,就突然间听到有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在叫道:‘太可怕了!’”
  那客人讲到这里时,略停了一停,才又道:“我一听到这样的叫声,立时一个转身,又推开了酒吧的门。我来过这家酒吧超过一百次,从来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奇景!酒吧中满是人,可是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完全像是无声电影!”
  “所有人的头,都转向一边,望着酒吧的一个角落,酒吧中烟雾迷漫,灯光又黑,我在门口向那个角落看过去,什么也看不到,不过我也可以知道,那一下尖叫声,是从那个角落,由一个女人所发出来的。”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发出‘太可怕了’的叫声,可是在她那下叫声的感染之下,我真的感到可怕,甚至不由自主发着抖。我相信全酒吧的人,都像我一样,所以才会突然之间,变得鸦雀无声,那样寂静!”
  以上,是那个客人的叙述。
  奈可的叙述,大致相同。在云子发出那一下叫声之际,整个酒吧中,离云子最远的,是那个已走出了门的客人,而离云子最近的,则是奈可。
  “我真的给她的叫声吓坏了!”奈可说起来时,犹有余悸。接着,又装成很胆大的样子,挺起了胸:“你知道,我绝不是一个胆子小的人!”
  健一叱道:“少废话,说下去!”
  奈可接连说了几声“是”,又道:“她那一下叫声是这样尖厉,我从来也不知道云子能发出这样高而尖的叫声,虽然她在演唱的时候,以能唱出极高的音阶而著名,但是这一下尖叫声实在太惊人了,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发抖,一剎那间,像是耳膜已被震破,什么也听不见了。后来我才知道我的耳膜没有破,听不到声音,是因为整个酒吧间,忽然之间,全都静了下来。”
  健一又叱道:“这些我们全知道了,云子为什么要这样叫,她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快说下去!”
  奈可现出极愤怒,但又不敢发作的神情来,望着健一,额上的筋也现了出来。我忙道:“你让奈可先生慢慢说!”
  奈可一听得我帮助他,连连向我鞠躬:“多谢,太多谢了!先生,你才是君子!”
  他公然骂健一,幸而健一急于想知道云子为什么要这样叫,没有和他计较,只是闷哼了一声,不然,只怕奈可又要吃不少苦头。
  奈可继续道:“我看到这样情形,更加吃惊,忙道:‘看,看你做了些什么?’”
  奈可当时的语气,略带责备,因为云子在突然之间发出了这样惊怖的叫声,在公众场合十分失礼。
  云子的身子剧烈地发着抖,像是在筛糠,以致奈可要用力抓住她的双臂。在整个酒吧中的人,还未曾因为刚才一下惊叫而恢复常态之际,云子反倒已迅速镇定了下来,摆脱了奈可抓住她手臂的手,用正常得近乎出奇的声音和神态,向各人行着礼:“对不起,惊动各位了,真对不起,我一时失态,惊动各位,真对不起!”
  她一面说,一面已向外走出去,等到酒吧中充满了窃窃私议之声,奈可定过神来,要去追云子时,云子已经快到门口了。奈可忙追上去,叫她,云子转过头来,向他看了一眼,并没有停止,继续向前走,奈可感到云子的情形有点反常,推开了几个人,追了出去。可是云子已经走了出去,等到奈可推门出去时,云子已经不见了,云子可能是一出门,就上了出租车,走了。
  “自从这次看到她之后,一直到现在,我没有再见过她。”奈可说。
  健一满面怒容,拍着桌子:“混帐东西!你明知道她这样不正常,竟然追不到她就算了?你又不是没上过她的住所,为什么不追到她家去?”
  奈可受了这样严厉的责骂,这次,并没有反抗,反倒现出十分懊丧的神情来:“是的,是我不好。不过事后,在过了大约半小时,我估计她已经回家,曾拨电话到她家去,电话一直不通,这证明她已经安然到家了。”
  奈可报案之后,破门而入的失踪调查科探员宣称,他进入云子的住所之际,电话的听筒,是放在电话座上的,并没有离开电话座。
  “我想她可能是最近有不如意的事情,所以情绪才会如此激动,所以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奈可解释着:“此后,每天我都打电话去,电话都不通,到了第三天,我觉得情形不对,就上门去找,拍门没有人应,我才着急起来,连忙报警,当时,我只以为……以为……”
  奈可迟疑着没有讲下去,健一道:“你以为什么?以为她自杀了?”
  奈可点头道:“是,我以为她自杀了,心中很害怕。”
  三天电话打不通,如果当晚云子在酒吧发出惊呼之后,回家,打电话,然后匆忙离家,那么这个电话就十分重要。
  这样的匆忙,是不是和她在酒吧高叫“太可怕了”有关系呢?
  健一冷笑一声,问道:“你为什么以为她会自杀?是不是和你说过,她情绪最近很不稳定有关?云子的情绪,为什么会不稳定?”
  健一的问题十分尖锐,但奈可也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我想是男女之间的事。她已经有将近半年没有演唱,可是生活得还是很好,最近,甚至更换了一架较大的红外线遥控的彩色电视机。”
  我皱着眉:“你没有问云子她的经济来源?”
  健一向我冷冷地道:“他这种人,怎会问?他明知云子的经济来源。像云子这样的女子,不工作而能维持生活,除了当情妇之外,难道是赌博赢了彩金?他这种人不会问,最好云子有人供养,那么他就可以不断向云子借钱!”
  健一的话中,对奈可的那种鄙夷之极的语气,令得奈可的脸,变得血红,而且紧紧地捏住了拳头。
  可是健一还是不肯放过奈可,他斜着眼,向奈可望去:“我说得对不对,奈可先生!”
  他拖长了声音叫出“奈可先生”,语气之中,没有丝毫敬意在内。
  奈可显然已经到了可以忍受的极限,他大吼一声,一跃向前,一拳向健一打去。我立时伸手,抓住了奈可打出的那一拳:“奈可先生,殴打警方人员,罪名不轻!”
《连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