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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部 自作孽,不可活!
  我的反应虽然快,还是未曾看到那老人是怎么进来的。
  我一转过头去,只看到有浅黄色的光芒略闪了一闪,那个老人已经站在墙前,而在他的身后,一点通道也没有,他像是穿墙而入!
  那是一个我从来也未曾见过的神气老人,身形和我差不多高,一头银发,颔下是一蓬银白色的长髯,如果不是他服装十分古怪,那么,他那种红润的脸色和炯炯有神的双眼,简直使人立时可以联想起神话中的神仙。
  他的衣服是一种相当宽的长袍,上面布满了颜色鲜艳的条纹。当我转头向他看去之际,他那双有神的眼睛,也盯着我。
  在那一刹间,我想,这个怪老人,一定就是指挥那些小机器人的了,是以我心中充满了敌意,立时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将我弄到这里来,为了什么?”
  那老人摇了摇头,向前走来。在他向前是来之际,他的双眼,一直盯着我,以致令他的样子,看来十分怪异。他一面走着,一面开口:“你错了,不是我将你弄到这里来的!”
  他的声音,极其动听,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适和安全之感。但是我却不理会他的声音是如何动听,立时道:“那么,至少你命令那些小机器人带我来的!”
  老人并没有回答,只是面肉抽动了几下,在我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继续道:“你是什么人?又是一个想统治地球的野心家?不过,你制造的那些小机器人,倒真是了不起,他们看来近乎万能!”
  老人一听得我这样讲,苦笑起来。他的笑声是如此之苦涩,可以肯定,他的这种苦笑,不是伪装出来的。
  也正因为他的笑声是如此之苦涩,那使我知道,我一定是说错了什么。
  老人苦笑了几下:“我制造的?你完全弄错了!”
  我追问着他道:“不是你制造的?那么,什么人制造?”
  老人的口唇掀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是却没有说出什么来。接着,他的神情变得镇定了许多,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木然:“你自然会逐渐明白,我来见你,就是来告诉你目前的身分!”
  我感到很生气,说道:“好,我是什么?囚犯,还是一种玩具?”
  当我说出“还是一种玩具”之际“老人的身子陡地震动了一下,血液自他的脸上消退,以致他的脸色,成了一片煞白。
  但是,那只不过是极短时间的事,接着,他又恢复了原状,点头道:“你的确很不寻常,但是你要知道,一个不寻常的玩具,还是玩具,不可能是别的!”我心里感到又好气又好笑,道:“我真的是玩具?好了,我是什么人的玩具?”
  老人的声音变得很低沉,以致听来有点像喃喃自语:“是他们的。”
  我大声叫嚷:“他们是谁?”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这个问题在我心中,已经想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我感到可以在老人的口中得到答案。
  那老人又望了我半晌,才说道:“他们,就是如今世界的主宰!”
  我立时冷笑道:“据我所知,人才是世界的主宰!”
  老人叹了一声,伸手在脸上抚摸了一下,说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是在一些零零星星的资料之中获悉的,那时,人是世界的主宰,有很多很多人,大约是九十亿左右。”
  我呆了一呆,老人提到人的数字是九十亿,那当然不是我生存的年代,我的年代,人口是四十亿左右,以人口增长率而论,大约再过一百多年,人口就会增加到九十亿。
  我心中想着,并没有将这个问题提出来讨论,因为我急于知道他还说些什么,我只是含糊地道:“不错,大体是这样。”
  老人道:“在那时候,人是主宰,机器是附从,可是渐渐地,情形改变了,人将机器作为玩具,对机器的依赖,也越来越甚,终于出现了物极必反的情形,机器掉转头来,主宰了人!”
  我一面听,一面不由自主地眨着眼,老人的话十分难明白,而且,就算听明白了,也难以接受,等他讲完之后,我道:“我不明白!”
  老人望着我:“你是从什么时候来的?”
  我又呆了一呆,他不问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而问我“是从什么时候来的”,这是相当突兀的一个问题。我略想了一想,才道:“我来的时候,是公元一九七九年。”
  老人皱起了眉,看他的情形,像是对于“公元一九七九年”这样一个人人皆知的记年方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概念。我还想再解释一番,老人挥了挥手:“你来的时候,人在使用什么动力?”
  这又是一个怪问题,我要想了片刻,才能作出较完全的答覆。我道:“一般来说,是使用电力,电力的来源是煤、水力、石油,或者是最先进的核分裂。”
  老人立时懂了,他“哦”地一声:“那是核动力的萌芽时期!”
  我听得他这样说法,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不自在,因为听他的口气,在提到“核动力的萌芽时期”之际,就像是我们提到“寒武纪”或是“白垩纪”一样的遥远。我还没有出声,他又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唉,他们……他们……”
  他讲到这里,声音突然变得极低,绝对不是在对我说话,而只是在自言自语,若不是四周围极静,我也根本无法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他在低声道:“唉,他们已经连逆转装置都可以自由运用了。这……灾害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他提及了“逆转装置”,这个名词,我不但听陶格说过,而且曾听他详细的解释过,倒有一定的概念。
  对老人所讲的话,我还是不知该如何接口才好。
  老人又喃喃自语了几句,这一次,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接着,老人抬起头,向我望来,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人有几十亿,现在……”
  他讲到这里,停了一停,才道:“现在,大约还有二十万左右。”
  我一听,陡地感到遍体生凉,大声道:“什么?二十万?其余的人哪里去了?”
  如果老人说是“二十亿”,我的震惊也许不会如此之甚,因为在我生存的年代,一场大战争,减少一大半人口,不足为奇,但是二十万,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二十万!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去了哪里?
  老人苦笑了一下:“二十万,还是多少年来经过培育的结果,本来更少!”
  我吸了一口气,用试探的语气道:“是……一场大规模的核子战争?”
《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