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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启泉急速地喘着气他的神态,在刹那之间,变得极其疲倦,他扬起手来,缓缓地挥着,道:“出去,你们全出去。”
所有的人都迟疑着,陶启泉提高了声音,叫道:“全出去,我要和卫斯理单独谈。”
他在这样叫的时候,脸色发青,看来十分可怖,呼吸也变得急促而不畅顺,一个医生忙走了过来,推开了两个在病床边的人,将氧气面罩,套在他的脸上,同时,挥手令众人离去。
所有的人互望了一下,一起退了出去,病房中只剩下了两个医生、我和陶启泉,两个医生也要离去,但是我出声请他们留下来。
就着氧气罩大约呼吸了三分钟,陶启泉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了正常,他推开了医生的手,声音仍然很微弱.道:“卫,巴纳德医生一到,我就可以有救了。我知道我的心脏,维护不了多少天,但是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换上一个健全的心脏。”
我吸了一口气,道:“关于这一点,我们要听听专家的意见。”
我向两们医生望去,道:“像陶先生这样的情形,换心手术成功的希望是多少?”
年长的那个道:“换心手术十分复杂,首先,要有健全的心脏可供使用——”
我打断了他的话头,道:“这一点不必考虑,陶先生有的是钱,要找一个健全的心脏供他替换,并不是困难的事,我是问有了这样的心脏之后的事。”
那医生道:“巴纳德医生已经有了过五次以上进行换心手术的经验、这间医院的设备,也可以进行手术而有余。但是心脏移植手术最大的问题是排斥现象。”
陶启泉立即道:“可是已经有成功的例子。”
那年长的医生转过头去,不出声。年轻的那个道:“陶先生所谓成功的例子,实在是不乐观的。在排斥现象未曾彻底解决之前,经过心脏移植手术的人,活下来的最短记录是两天,最长记录,也不超过两年。”
陶启泉的面肉抽搐,神情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那年轻的医中看来本来是不敢向陶启泉讲到这一问题的,但是一有了开始,他也变得没有忌惮了,他又道:“就算有两年寿命,在这两年之中,还要不断进行抵制排斥的手术,而换心人本身,几乎不能进行任何活动,这已经是可以预见的最好情形了。”
陶启泉的口唇颤动着,想讲什么,可是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眼前的这种情景,实在是十分残忍的,面对着一个将死的人来讨论他的死亡时间!陶启泉已经算是一个神经十分坚强的人,所以他才能忍受,换了别人,根本无法忍受这样的讨论。
我在这样的情形下,只好道:“作最乐观的估计,两年也是好的。医学进步神速,在两年之后,可能会有新的技术出现。”
陶启泉苦笑了一下,道:“卫,连你也用空头话来安慰我?”
我忙说道:“我讲的不是空头话,事实上,除了接受换心手术以外,没有旁的方法,可以使你活下去。”
在那一刹那间。陶启泉的脸上,现出了一种极度的深刻的悲哀神情来,他下住哺哺地道:“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只要我能活下去,不论要花多大代价——”
他讲到这里,身子不由自主,发起抖来,我用力按住了他的肩,想使他镇定一些,但当然一点作用也没有,他仍是剧烈地发着抖,而且脸色又开始发青。
医生连忙又给他呼吸氧气,在经过了两分钟之后,他才叹了一声,道:“卫,你可知道我今年才五十四岁,如果再有三十年——”
我叹了一声,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情形和你一样。”
那年长的医生道:“我看巴纳德医生明天就可以到,等到了再共同研究一下。”
陶启泉像是一个小孩样,抓住了我的手,道:“我要活下去,我一直相信金钱能创造奇迹,我一直相信,真的一直相信。”
我实在再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安慰他,只好轻轻拍着他的手背。陶启泉望向医生,道:“给我注射镇静剂,我不想清醒,清醒,会想很多事,太痛苦了。”
医生苦笑道:“真对不起,你心脏如今的情形极差,镇静剂会增加本来己不堪负荷的心脏的负担,所以——”
陶启泉喃喃地道:“我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准也不会比我更痛苦了。不必等巴纳德医生,先去结我找一颗健全的心脏来。”
我退到门口,打开门,向等在门口的那些人,传达了陶启泉的命令,门外传来轰然的答应声。我不知道这些人用什么方法去找,但他们有的是钱,应该可以找得到可供移植的心脏的。
当我又回到病房中之际,我的心中,不禁十分踌躇。我来了,在这样的情形下,自然无法离陶启泉而去,但如果我不走,陪他在这里,又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是离去,还是留下来呢?
陶启泉显然看出了我的犹豫,他道:“卫,留下来陪陪我,老实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叫他们走吧,我要见他们,自然会通知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