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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在将到湖边之际,我驶离了公路,直奔海文所说的那个林子,一路上,车子颠得如同怒海中的小舟一样,我也不去管它。
  直到前面的去路,实在无法令车子通过,我和海文才下车,向前奔去。
  我奔在前面,已经看到了在海文所说的那帐幕,同时,也看到了帐幕只有二十公尺处,停着轻便车,两个人正下车,走向那座帐幕。
  一看到这样情形,我明知自己无法在他们之前赶到那帐幕之中,所以我一面奔,一面叫道:“啦,也来露营么?欢迎参加。”
  我叫了一声,就放慢了脚步,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我身后跟着奔过来的海文,十分机灵,也和我一样,放慢了脚步,令得我们俩人,看来是准备在林中露营的一对男女一样。
  而那两个向帐幕走去的人,以及还在轻便车上的那个人,经我一叫,一起回头向我望来,我向他们挥着手,走近去,一面大声埋怨:“什么人将我们的帐幕弄塌了,真缺德。”在说话之间,我已经来到了帐幕之前,我不知道丘伦是不是还在里面,我转过身,背对着帐幕,拦在那两个人和帐幕之间。
  那两个人望着我,现出十分疑惑的神情,我也故意打量着他们,道:“你们不是来露营的?在找什么?”
  那两个人中的一个道:“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白布衣服的人?”
  我摇头道:“没有。你们是哪里的?是从医院来的?”
  那两个人并没有回答,这时候,看他们的样子,像是要绕过我,进入那半塌的帐幕中去。但是海文却先他们一步,进了帐幕,同时,她在帐幕之中,叫了起来,道:“糟糕,食物全被偷走了,真不能相信这里的人,会做这样的事情。”
  海文一面说着,一面走了出来,一副悻然之色。
  海文的那种悻然之色,当然是做给那三个人看的,因为她在一转头之际,向我使了一个眼色。
  海文的眼色使我知道丘伦在,帐幕之中。只要丘伦还在,就算那三个人硬来,我也不会怕他们,所以我更加镇定,向着海文道:”那要补充食物才行,我们的车子又坏了——”
  讲到这里,我向那两个人道:“能不能借你们的车子用一用。”
  那两个人忙道:“不行,我们有急事。”
  他们说着,已转身走了开去,我和海文互望了一眼,看着他们上了车,驶走,我才说道:“他在里面?”
  海文道:“是的,像兔子一样蹲着。”
  我转过身,撩起了帐幕的一角,看到了丘伦。他真的像兔子一样蹲着。
  我叫道:“丘伦。”
  我这一叫,丘伦就抬起头来,他的神情极茫然,这种神情,我绝不陌生,曾咬了我一口的那个人,就是这样的神情,那分明是一个白痴的神情,难道丘伦也患了“间歇性痴呆症”?
  海文在我的身后,道:“他怎么啦?”
  我吸了,一口气,道:“我不知道,可是你看他的脸色,多么苍白,他像是被人不见天日地囚禁了好久一样。”
  海文失声道:“如果他——失踪就被囚禁,那有好几年了,丘伦。”
  海文叫着,可是丘伦没有反应,我向丘伦伸出手去,他仍然蹲着,直到我的手,碰到了他的手,他才握往了我的手,那情形,就像丘伦是个婴儿一样,而且还是初出生的婴儿。
  初出生的婴儿的反应。就是这样子的,当你向他伸手出去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反应,但是当他的手碰到一些东西的时候,他就会自然而然,用自己的手,对碰到的东西抓紧。
  丘伦抓住了我的手,我用力一拉,丘伦被我拉得站了起来。他仍然抓着我的手,我手向下垂,他又要向下蹲下去,看来,他对自己身子的动作,全然不能控制。
  我轻轻分开了他的手指,让他仍然蹲着,转过身来,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的情形十分怪。”
  海文道,“要不要送他到医院去?”
  我几乎直跳了起来,道:“他就是从医院之中逃出来的。”
  海文忙道:“我是说……别家医院。”
  我的思绪紊乱,想了一想,才道:“先别让那三个人发现,我看等天黑了再带走他。”
  海文点头,表示同意。
  我防备那三个人去而复还,和海文做了一些准备工作,将半塌的营帐支了起来,又在营帐前的空地上,生着了一堆篝火。
  果然,一小时之后,那三个人和轻便车又来了,三个人的神情都十分焦急,一个人直趋前来,道:“你们肯定没有见过一个穿白衣服的男人?”
  我装出不耐烦的样子,道:“如果见过,我为什么要骗你?”
  那人道:“这个男子是一个神经病患者,发作起来,十分危险,要是你发现了他,请立即通知医院,你会得到一笔奖金。”
  我道:“既然是危险人物,怎么会让他离开医院的?”
  那人生气地道:“意外!任何完善的事,都会有意外发生的。”
  他说着,悻然踢开一块石头,转过身,又上车驶走了。看这三个人焦急的神情,可以肯定,丘伦逃出了医院,对他们来说,一定是一桩极其严重的事,那我就要更加小心,不被他们发现,将丘伦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再说。”
  在轻便车驶走之后,我们仍然不走,等候天黑,在等待之中,天黑得特别慢,好几次,听到了一些声音,我们就以为是轻便车又回来了,但是一直等到天黑,那三个人都没有再出现。
《后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