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这句话,乍一听,全然莫名其妙。但由于阿达的神情是如此可怖,声音之中也充满了震惊,是以这样平常的一句话,听来竟也令人充满寒意。
胡明忙问道:“谁又来了?”
阿达双手掩着脸:“他们!他们!”
我大喝一声:“他们是甚么?”
我不问“他们是甚么人”,而问“他们是甚么”,是我已在阿达的神态之中,感到“他们”一定是一种极其可怕的东西,不然,阿达不会怕成那样子。
我已经算是问得疾言厉色的了,可是阿达根本没有听进去,他还是自顾自地用震惊已极的声音道:“一定是齐白没做成功,所以他们又来了。”
一听得他这样讲,我再也坐不住,一下站了起来:“你说甚么?”
阿达忽然现出一个想哭的神情,我看出他的情形很不正常,一面向胡明喝道:“酒!”一面我手指“拍”地弹出,弹在阿达的太阳穴上。
这一弹,还真有用,阿达全身一震,摇摇欲坠,我忙扶着他坐了下来,这时,胡明也已经递过了一杯酒。
我接酒在手,那酒的酒味之烈,得未曾有,刺鼻之极,决计不会是甚么陈年佳酿。但这时,酒的目的,不过是要使阿达镇静下来,酒味是不是好,无关紧要。
我一接酒的手,就握住了阿达的脸颊,令他张开口来,然后,向他口中,灌酒进去。
阿达被逼着连喝了三大口,才怪叫了起来,整个脸上的肌肉全在抽动,怪叫道:“天!这是甚么东西?”
我冷冷地道:“不会是浸木乃伊用的……”
我只讲了半句,胡明陡地向我使了一个眼色,并且用肘碰了我一下,我吃了一惊,不敢再说下去,忙改口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阿达又喘了几口气,然后,以极度怀疑的目光,注视着杯中的半杯剩酒,咕哝着道:“我敢打赌,木乃伊喝了这样的东西,也会醒过来。”
我吸了一口气:“你刚才提及‘他们又来了’,又说‘齐白一定没有成功’,究竟是甚么意思,请你从头说一说!”
阿达立时以望着那杯酒相同程度的怀疑眼光望向我,又向胡明投以询问眼光。我道:“我叫卫斯理,是胡教授的好朋友。”
阿达“哦”地一声:“是你!你今天见过病毒,在你走后不久,他们又来了。”
他又重复了“他们又来了”这句话。这时,我已经看出阿达叙事没有条理,若由他从头讲起,只怕更糟,还不如一点点问他,自行将他的答案连贯起来的好。
我也已经感觉到,阿达所讲的“他们”,和“齐白没有做成功”,可能和我的探索有极大关连。
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来平静:“他们?他们是甚么?”
我仍然用第一次问的问题,阿达直视着我,反问道:“你以为他们是甚么?”
我忍住了气恼,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见过他们,是你,因为他们又来了,才感到那样害怕?”
阿达怔了怔,喃喃自语:“我害怕?我害怕了?我十分害怕。”我闷哼了一声:“你刚才进来的时候的那样子,害怕得像是被十只饿猫围住了的老鼠。”
阿达苦笑了一下,伸手在脸上抹了抹汗:“其实没有甚么可怕。”我真被他的态度弄得冒火:“如果你不再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那么,你一定会害怕!”
胡明叫道:“卫斯理,这样子恐吓人,十分卑鄙。”
我实在忍无可忍,用力一拳,打在桌子上,发出的声响之巨,令我自己也吃了一惊。这一拳的力道,我在盛怒之下,的确是大了一些。但胡明的古董桌子,一定也年代太久远,木质起了变化,以致我一击之下,巨响之后,桌面,竟被我击穿了一个洞。
阿达双眼瞪得极大,整个人直跳了起来,伸手指着我,颤声道:“你……你……是他们一夥的?”
我厉声道:“他们是甚么?”
这已是我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阿达吃惊地向胡明望去,胡明也又惊又恐,又无可奈何:“他问甚么,你就回答甚么吧,别惹他再生气,这个人生起气来,完全不像人。”
阿达又向我望来:“那……你们……是一夥的。”
仍然一点也没有问出甚么。但是我倒可以知道了一些事。其一,“他们”是人,不是甚么怪物,因为阿达认为我是“他们的一夥”。
其二,“他们”的脾气多半也不很好。
我盯着他:“好,他们又来了,今天?”
阿达先后退了两步,才连连点头。我又问道:“那么,他们第一次来,是甚么时候?”
阿达道:“三……三个月前……大约……三个月前。”
我道:“他们来见病毒?有甚么事情?”
阿达又望了我半晌,直到像是肯定我打穿桌面的拳头不会向他身上招呼,才镇定了一些,可以开始比较有条理地回答我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