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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一怔,但丁说得认真,口气之大,难以形容。珠宝展览的展品,还未曾陈列,放在银行的保险库中,如何从保险库运到会场来,已经使得乔森伤透了脑筋,而各参展的珠宝,从世界各地集中到纽约来的时候,保安工作的阵仗之大,史无前例。
参展品的目录,用最高级的印刷技术,印成了厚厚的一本书,我约略翻过这本书,几百件珠宝珍饰之中,没有一件不是精品。世界豪富阶层,已经在争相猜测,那串毫无瑕疵的,由十二块、每块十七克拉的红宝石组成的项链,会归谁所有;或是估计杜拜的酋长,是不是会将那七粒一套,独一无二的天然粉红钻石钮扣买下来,钉在他的衬衣之上。
而但丁却说:“算得了甚么。”
我没有反驳他的话,因为世上有许多话,根本不值得反驳。我只是道:“好,那不算甚么,请问,甚么才算得了甚么?”
但丁听得我这样问,陡然之间兴奋起来,眼睛射出光采,双颊也有点发红,这次,他的回答,倒十分直截了当:“我所拥有的那个宝藏。”
一听得但丁这样回答,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曾经盘算过但丁这个人的真正身分,但是天地良心,在听他这样回答之前,我没有想到,他是一个骗子。
一点也不错,这时,我肯定他是一个骗子。
“一个宝藏!”这种话,只好去骗骗无知小儿,难怪他要自称是鄂斯曼王朝的最后传人,他的所谓“宝藏”,当然和这个王朝有关。或许他还能够拿出“藏宝地图”来,再加上一些看来残旧得发了黄的“史料”,来证明确有其事。
然后,去发掘那宝藏。当然要有一笔资金,他有一个价值超过三亿英镑的宝藏,偏偏就缺少二万镑的发掘经费。于是,顺理成章,他的合伙人,就应该拿这笔钱出来。而这笔钱一到了他的手里,他就会去如黄鹤,再去找另外一个合伙人。
我在听了他这句话之后,迅速地想着,然后,学他所说的那样,我实在忍不住,陡然之间,轰笑了起来。我笑得如此之欢畅,尤其当我看到,我一开始笑,他就瞪大了眼,不知所措的那种样子之后,我笑得更是开心。
我足足笑了好几分钟,才算是停了下来,一面抹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面道:“但丁·鄂斯曼先生,算了吧,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他仍然不知所措地望着我,我这时心中只有一个疑问,就是:像他这样的八流骗子,不知是通过了甚么手法,弄到了这个展览会的请柬的。
我友好地拍着他的肩,真的十分友好,同时道:“你肯听忠告?你这种行骗的手法,太陈旧了,放在八百年前,或者有点用处。”
我这两句话一出口,但丁的反应,奇怪到了极点,开始,他表情十足,像是完全不知道我在讲些甚么。听到了一半,他像是明白了。突然之间,满脸通红,面上肌肉抽搐,眼中充满了愤怒,一伸手,抓住了我胸口的衣服,声音嘶哑:“甚么?你把我当作一个骗子?”
我仍然笑着,伸手在他的手肘处,弹了一下。那一下刚好弹在他的麻筋之上,令得他的手松开。我同情地摇着头:“或许,你也可以被称为一个伟大的演员。”
但丁仍然狠狠瞪着我,我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他离开我的房间,但丁立时转身,走向门口,这倒在我的意料之中,骗子被戳穿了而又有机会溜走,还有不走的么?可是意外的是,他到了门口,突然又转回身来,狠狠地瞪着我。
我双臂交叉在胸前,神态悠闲,想看看他还有甚么花样。
但丁瞪了我一会,突然伸手,解开了他裤子上皮带的扣子,一面解,一面手在发抖,显得他真的极度发怒。
我不禁愕然,不明白他何以忽然解起皮带来,我揭穿了他的伎俩,他为甚么要脱裤子?
我正想再出言讥嘲他几句,他已经解开了皮带的扣子,那皮带扣,看来是金的,然后,他用力一抽,将整条皮带,抽了出来。
他双手拉住了皮带的两端,将皮带拉得笔直,然后,陡然将整条皮带翻了过来。
在那一刹那之间,我只觉得眼前泛起了一阵眩目的光彩。那种光彩,不是强烈,但真正眩目。
在那条皮带的背面,镶着许多钻石和宝石。或者说,不是许多,也不过十五六块左右,但是每一块发出来的光彩,都是这样夺目,叫人叹为观止。
房间中的光线不是很强烈,可是那几块方型的钻石,却还是将光线折射得幻起一团彩晕。
这绝对出乎我意料之外,所以我不知道该说甚么才好。
但丁发出了一下冷笑声,将皮带翻了过去,钻石和宝石反射出来的光彩,反映在他的脸上,看来十分奇特。他翻过皮带之后,将皮带穿进裤耳,再扣上扣子。
一直到这时候,我仍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而他也甚么都不说,结好皮带之后,转过身,拉开门,一出门,就将门关上。
我真不知道刚才那半分钟之间发生了甚么事,脑筋一下子转不过来。
直到呆了一分钟之久,我才摇了摇头,揉了揉眼,恢复了镇定。同时,也想起过但丁曾说,他有点东西要给我看,而东西他就带在身边。当然,他要给我看的东西,就是那些钻石和宝石。
虽然我只是在相隔好几公尺的距离下看了几秒钟,但是无论如何,我不会说那是假的。那一定是品质极高的钻石和宝石,不然,不会有这样眩目的,使人进入梦幻境界的色彩。
一个我认定了是骗子的人,身边竟然随随便便带着那么多奇珍异宝!这时,我当然不好意思追出去,请他回来,我立时想到了乔森。我连忙一转身,来到电话前,拨了乔森房间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