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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苦笑了一下:“其实,你现在的生活很好,缠在你裤带上的那十二颗宝石,如果你肯出让,那可以使你的生活过得更好……”
  但丁一面盯着前面的路面:“一百二十颗岂不更好,一千二百颗,那更好!”
  我叹了一声,一千两百颗这样的宝石,当然更好。然而,“更好”只怕没有止境。当你有了一千两百颗之后,“更好”的是一万二千颗。
  我没有多说甚么,但丁驾车的速度也丝毫不慢。
  日内瓦湖边的住宅区,可说是整个地球上,豪富最集中的地方。要考验一个人是不是真正的豪富,主要的考题之一,就是:在日内瓦湖畔,有没有一幢别墅。
  车子驶上了一条斜路,直冲向一幢房子的铁门,铁门倏然打开,但丁直冲了进去,经过花园,然后,令得车轮发出“吱吱”的声响,停在建筑物的门口。
  但丁打开车门,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直奔上石阶,我跟在后面。但丁一面向上冲,一面在大声叫着。我跟着进去,那是一个布置十分精美的大厅,我看到两个医生,正提箱子,自一道宽阔的楼梯上走下来。
  但丁已经向上直迎上去,焦切地问道:“怎么样?”
  那两个医生并没有回答但丁的问题,只是向一个管家道:“老太太信的是甚么宗教?怎么神职人员还没有来?”
  但丁陡地呆了一呆,我也知道老太太的情形不是很好,要请神职人员,那么,老太太的生命,已经濒临消失了。
  但丁大声叫着,向上冲去,那两个医生十分生气,问我道:“这是甚么人?”
  我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也紧跟着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穿了过去。
  二楼有一条相间宽阔的走廊,但丁在前面奔着,我很快追上了他。他在一扇门口,略停了一停,喘了几口气,推开了门。
  里面是一间十分宽大的卧房,布置全然是回教帝国的宫廷式,豪华绝伦。在一张巨大的四柱床上,一个看来极其乾瘦的老妇人,正半躺在一叠枕头上,有两个护士,无助地望着她。
  但丁大踏步走了进去,用土耳其语,急速地问:“祖母,我来了。我已经找到了伙伴,你说的,必须要有的伙伴。”
  老妇人躺在床上,乍一看来,会以为那已经是一个死人!
  但是但丁一叫,老妇人灰白的眼珠,居然缓缓转动。但丁直来到床前,一面跪了下来,拉起了他祖母鸟爪一样的手,放在唇边吻着,一面反手向我指了指,示意我也来到床前边。
  我走向床边去,老妇人的头部,辛苦地转动着,向我望了过来。
  她的双眼之中,已没有生气,可是她显然还看得到我。被一动也不动的眼珠盯着看,不是舒服的事。我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但丁是我的好朋友。”
  老妇人身子动了起来,看她的样子,像是想挣扎着坐起来。但丁忙去扶她,两个护士想来阻止,被但丁粗暴地推开。
  一个护士转身奔出卧室,另一个口中不断喃喃地在祷告。
  老妇人在但丁的扶持之下,身子略为坐直,她的呼吸,强力了许多,甚至连眼珠也可以转动。垂死的人,突然之间,因为某种刺激,而出现这种现象,一点也不值得欢喜,那叫作“回光反照”,是一个人的生命快要结束之前的短暂亢奋。
  但丁紧靠着他的祖母:“祖母,那苹打不开的盒子在哪里?”
  老妇人的手颤动着,看样子她正努力想抬起手,但是她实在太虚弱,结果,只是抬起了一根手指来,向前略指了一指。
  我循他所指看去,看不到甚么盒子,可是但丁的神情却极兴奋:“是,祖母,我知道那里有一个保险箱,祖母,密码是甚么?”
  我呆了一呆,再向老妇人垂死的手指所指处看了一下,看不出有甚么保险箱。
  这时,刚才奔出去的护士,和两个医生一起走了进来。一进来,护士就神色愤然,指着但丁。我忙过去:“这位是病人的孙儿,他们正在作重要的谈话。”
  那护士仍愤然道:“应该让病人安静地……”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医生就摇了摇手:“由得他们去吧,都一样。”
  医生的话说得再明白也没有,老妇人没有希望了,骚扰和平静的结果,全是一样,老妇人命在顷刻,随时都可以死去。
  这时,但丁以一种十分紧张的神情,把耳朵凑近老妇人的口部,一面向外挥着手,我知道他的意思,低声道:“各位请暂时离开一下。”
  四个人一起走了出去,我将门关上,听得但丁以极不耐烦的声调道:“别管这些了,祖母,密码是甚么?取得了那盒子之后,如何打开?”
  我心中也有点奇怪,老妇人的生命之火,随时可以熄灭,在这时候,她还讲了些甚么废话?我也走到床前,老妇人在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摇着头,看来简直诡异莫名。
  她一面摇着头,一面发出比呼吸声不会大了多少的微弱声音:“孩子,你……知道保险箱?我……没告诉过你。”
  但丁更着急道:“祖母,别理会这些好不好?”
  可是老妇人仍然固执地摇着头,但丁道:“好,是我自己发现的。”
  老妇人突然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呛着气,以致发出来的笑声,可怕之极。但丁已急得一头是汗,老妇人这样笑着,只要一口气呛不过来,立时可以断气。
  幸好,老妇人笑了几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已停止了笑声,却眼珠转动,向我望了过来,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突然现出了极其诡异的神情。
  我当时绝不知道她的神情忽然之间这样古怪,是甚么意思?我只是吓了一跳,以为那是她临死,面部肌肉抽搐的后果。可是,那种诡异的神情,立即在她脸上消失,她又望向但丁,口唇头动着。但丁忙凑过耳去,不住点看头,不到一分钟,他就神情极其满足地直起了身子,理也不理他的祖母,向前走去,走到了一张几旁。在那几上,有一苹十分巨大、精致的瓷花瓶,上面绘有工笔的美女。
  但丁伸手,将那苹大花瓶提起来,原来花瓶的下半部是空的,罩在一具小型的保险箱上,那具小型保险箱,看来固定在茶几上。
  我看了这种情形,心想:用这种方法来掩饰一具保险箱,倒并不多见。
  我注意着但丁的行动,只听得那老妇人突然发出一阵怪异的声响,我忙向老妇人看去,老妇人正望向但丁,怪异的“咯咯”,发自她的喉际,看来她正要向但丁说甚么。
《搜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