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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士叹了一声:“你还是不明白,我接收到的信号,和声波的状态相去十万八千里,绝不相同!”
  我瞪着眼,道:“或许,由于种种不同的原因,使声波转换成了你接收到的那种类似电磁脉动的信号。”
  博士不出声,只是一味摇头。我只好摊手:“老实说,我实在想不出其中的缘由,请原谅。”
  博士向江楼月望去,忽然向江楼月讲了一句德语。我猜想他可能以为我听不但德语,因为他讲的话,对我无礼至极。
  他望着江楼月道:“我想他真的想不出什么,他连他太太对他做的一个手势都不明白,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有想像力。我以前叫他幻想专家,看来叫错了。”
  江楼月知道我全然懂德语,博士讲到一半,他已连连摇手,示意他不要讲下去。可是博士全然未觉,还是把话讲完。刹那之间,江楼月的神色,尴尬到极点,我自然大怒,重重闷哼一声:“两位,再见!”
  我这一句话,就用纯正的德语,话一出口,博士吓了一大跳,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朝门外就走。
  我来到门口,听得博士和江楼月同声叫我,我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我驾车回家,一路上,仍然不断思索着白素那几下手势的意思。可是总想不出来。自己也觉得十分窝囊,正如博士所说,连自己妻子所做的手势都想不出,可以说没有想像力至于极点。而我,却一直自负想像力十分丰富!
  到了家,推开门,大叫白素,可是白素显然没有回来。
  我十分气闷,来回走着,又打了几个电话去找白素,都没有结果。我把手按在电话上,思索着自素可能到什么地方去,一面仍想着她那几下手势。
  突然,电话铃声大作,我以为那一定是自素打来的了,谁知道拿起电话,只听到一连串急促的喘息声,我连说了几声“喂”,对方以一种迸出来的声音叫道:“天,你听到没有?”
  那是江楼月。我无法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不过听他的语气,像是有八十个恶鬼正在追着要咬他的屁股。我道:“听到什么?”
  江楼月仍在喘气:“你听听收音机,或打开电视看看,天!”
  喜欢在紧张的时候叫“天”,原是江楼月的口头禅,这时他连连叫着,可知他的紧张程度。我还想问,他又连叫了两声:“我和博士,立刻就来你这里。”
  接着,他就挂上了电话。我呆了极短的时间,打开收音机,也听到了江楼月要我听的事。
  收音机中,传出播音员急促的声音:“本台才接到的消息:美国总统雷根,在一个公开场合中遇刺,行凶者当场被保安人员擒获,雷根总统据说伤势严重,正在医院急救,有进一步的消息时,再向各位听众报告,请各位随时留意收听。”
  播音员一直在重复着这几句报告,我听了之后,也不禁呆了半晌。
  道吉尔博士在太空中收到的信号!
  从他收到信号之中解析出来的对话或讲话,都会变成事实。
  这种现象,确然令我震惊,我继续留意新闻报告,这是世界上每一个人所知道的事实,不必再详细叙述新闻报告的内容。
  大约在半小时之后,门铃响,我打开门,看到面色苍白的江楼月,站在门外,他一见到我,就道:“天,果然发生了,果然发生了。”
  我向他身后看了一下,他的身后没有人,我问:“博士呢?”
  江楼月定了定神:“他本来和我一起来,但临时改变了主意,回美国去了,他感到你的提议,在发生了这件事之后,进行起来容易得多。”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江楼月又道:“他还要你立刻去,我已经问过了,一小时之后,有一班直飞美国的飞机,你快点收拾行李。”
  我呆了一呆:“为什么我也要去?”
  江楼月道:“你是提议人,博士怕他不能说服上头,所以要你去帮他。”
  我啼笑皆非,这真是没有来由至于极点,要是太空总署不肯放一枚人造卫星上天,我去了又有什么用?我又不是美国总统,也根本没有左右美国高层决策的能力。
  所以,我摇着头:“算了吧,我还是留在家里,猜猜妻子的哑谜好。”
  江楼月叹了一声:“你怎么变得这么小器?”
  我仍然一个劲儿摇头,江楼月道:“好,你不去,也由得你。这事情,可大可小。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把球上所有人的对话接收,那就等于在每一个人身上,装上了偷听器,人和人之间,再也没有秘密可言,这种能力,如果落在有意称霸全球的政治野心家手中,那不知是什么局面了。”
  我闷哼了一声:“这是三流电视连续剧中的情节,一点也不新鲜。”
  江楼月瞪了我一眼:“我不是在说笑——”
  我连忙道:“我也不是在说笑,我真的不想去。”
  江楼月叹了一声,坐了下来,神情十分沮丧,我也不和他说话,他坐了一会,又站了起来:我再和你联络。”
  我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江楼月垂头丧气地离去。
  一直等到天黑,白素仍音讯全无。
《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