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当我的手和石门接触之际,我又呆住了,手按在石门之上,由于惊呆,一时间竟忘了缩回来。
  石门冰凉、坚硬,就像它的质地所应该显示的那样,绝不柔软。
  我眨著眼,如果不是在石门上,留著我一个清晰而又相当深的手印,我一定会认为刚才全是幻觉。
  可是那个手印,清清楚楚地在。
  这说明了甚么?说明了不到几秒钟前,石门柔软,只要用力一挤,就可以自它中间把身子穿过去。
  但是现在,石门却变了,变得坚硬了。
  我俯身拾起了一块石块来,用力在石门上敲著,所发出的声音相当空洞,这证明石门后面,是一个空间。石头的尖角处变成了碎片,石门上却一点被碰撞的痕迹都没有,可知它质地坚硬。
  然而,在前一刻,它又何以如此柔软?
  惊疑不定,我想起,贾玉珍到哪里去了?
  我又大声叫了几声,可是除了回声之外,甚么回答也没有:贾玉珍不在那个小山坳中了。
  我被叫声惊醒过来,他的身影,还曾在草地上一闪而过,他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离开山坳。
  唯一的可能是,他进入了那道石门,到了石门之后的那个空间。
  当我第一次伸手接到石门上,觉出石门柔软,由于全然出乎意料之外,所以立时后退了一步。
  我那一按,并不是十分用力,居然在石门之上,留下了一个至少有一公分的手印。如果我当时,不是伸手按向石门,而是蓄定了势子,用力向石门撞过去,情形会怎样?
  极有可能,在用力一撞之下,我整个人会穿过那时十分柔软的石门,进入石门之后的空间。事实上,我可以肯定,当我伸手按向石门之前,石门的质地,已经开始在变硬了,因为我首先发现投射在石门上的影子蠕动,石门看起来就像是一幅水帘。
  如果贾玉珍不断在用力想将石门弄开来,反正他有用不完的精力,不论我睡了多久,他都不会疲倦,他一直在推著,撞著,突然之间,石门的质地变了,变得全然不足以阻挡一个人大力的撞击,那么会发生甚么事呢?当然是直闯了进去。
  这可能就是贾玉珍发出一下惊叫声的原因,假定贾玉珍也料不到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他自然会不由自主,发出一下惊呼声。
  惊呼声将我惊醒,我一睁开眼时,正是他冲进石门的那一霎间。然后我大叫,他回答。他回答的声音,听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自然,也可以在一些甚么阻隔之后传过来。贾玉珍在石门后回答。
  我甚至可以设想,石门的质地,当贾玉珍撞进去时,一定是松软得几乎等于甚么也没有,所以声音都可以透过去,但是质地由松软到坚硬的过程,一定十分快,所以他回答我的声音,迅速地被阻隔,传不出来了。但是,那两下叹息,又是怎么一回事?
  由于在这短短的时间之中,所发生的事,实在太怪异了,所以我思绪乱到了极点。我一面在迅速转著念,一面仍然不断用石头敲著那道石门。
  我镇定了一些,想到,如果贾玉珍是在石门后面,他听不到我的叫声,应该可以听到石头敲上去的声音,我这样乱敲,并没有用处,是不是可以用敲击来通消息?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贾玉珍是不是懂得摩士电码,但是只要他可以听得到,有规律的敲击声,会给他一个概念,是有人要和他通消息,他可以回答我,使我确定他真的是到了那道石门的后面。我开始敲击:“你在吗?”
  我足足反复地敲了十来遍,然后,把耳朵紧贴在石门之上,希望可以听到有甚么声响自石门后传出。
  但是我却甚么声音也听不到。
  我和贾玉珍来到的时候一样,希望把石门弄开来,可是却徒劳无功。
  忙了很久,才想起看时间,快凌晨一时了。我是甚么时候被惊醒的呢?大约是在一小时之前,我无法回想究竟花了多少时间,如果是一小时之前,那么,贾玉珍发出惊叫声时,可能正是午夜零时。
  我的思绪极乱,这时忽然想到了时间,也是由于思绪混乱的结果。如果是零时,那是一天结束,一天开始的一个交替。在传说和记载中,在这样的时间,往往会有仙迹发生,是不是每当子时,那扇石门的质地会转变,可以使人通过它?
  当我想到这一点时,不禁苦笑,因为在不知不觉之中,也陷入了神仙故事的泥淖之中了。
  我竭力使自己镇定,找了一块大石坐下。这一晚馀下来的时间。我只是怔怔地望著那道石门,希望贾玉珍忽然打开门走出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
  可是,一直等到天亮,却一点结果也没有。
  这时候,我反而不觉得疲倦了,因为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奇异。我先采集了一些果子和草根,那倒是这几天之中贾玉珍教我的,甚么可口,甚么苦涩,然后我到小溪边,就著溪水,吃那些山果。
  然后。我又来到那石门之前,仔细观察,那个手印还在,正是我的手印。
  (我想:如果日后有人来到这个小山坳,发现了这个手印,那么这里就可以成为”仙人手印”之类的一处名胜。)
  (我又想:这样的名胜,在中国各处,可以说极多。)
  (我再想:那些类似的名胜,大都附带著一个神仙故事。)
  (我更想:我的经历,是不是也可以衍化成为一个神仙故事呢?)
  在白天的光线下,经过仔细的观察,我依稀找到了那两片玉钥。
《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