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那七股星芒交汇的一点,是黑暗的星空,看不出有什么星星。然而,就在星芒交汇那一刹那间,我又清楚地看到,在那交汇点上,迸出了一个星花,猩红色,红得如此鲜艳,如此夺目,所以当这一点红光一闪,连同那七股星芒一起消失,我的视网膜上,还留下了十五分之一秒的印象,就像是有一滴鲜血,在漆黑的黑空上,忽然滴了下来,这种景象,真令人心头震动,骇异莫名。
  这一切,我用文字形容,相当多形容词,才能说出一个梗概,可是实际上,这一切发生的时间,绝不会超过十分之一秒。
  当那鲜血也似的一滴,在我视线中消失了,我第一件事,就是转头向陈长青看过去,陈长青还是傻瓜一样地仰着头,从他的神情上可以看得出,他在刚才那一霎间,根本没有看到什么。
  我是不是真的看到了星空异象?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看到?真的是因为我有一种特异的能力?还是那只不过是我的幻觉?
  这真是怪异之极,星空的异象已然完全消失了,我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除了转头看了一下陈长青之外,没有动过。白素十分急切地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怔了一怔,用十分嘶哑的声音答:“没有,没有看到什么。”
  当我这样答白素的时候,我知道,多少年的夫妻,白素一听就可以知道我在说谎,所以我连看也不敢看她,随即放下手来:“陈长青!试验做完,上车回去吧。
  陈长青失望之极,也放下手来,叹了一声,喃喃道:“真没有道理,孔振泉的话,我相信是真的,我跟了他一年,他用观察星象的结果来预言一些事,从来没有不准。”
  我“哦”地一声:“例子呢?”
  陈长青道:“那次他告诉我,毕宿五星,天潢星官大暗,主西方有要人当遇巨灾,第二天,就有美国总统被刺,中了两枪的消息传来。还有一次,北斗七星之中天璇被异星所犯,主地动,结果,是一场惊人的大地震。”
  我皱着眉,这时,我和他讨论问题,态度已严肃。我道:“如果你指的地震,是那场著名的大地震,那么时间不对,那时你不应该在孔家。”
  陈长青道:“是的,那天,孔老头子精神好,我又答对了他的几个问题,他兴致起来,就给我看他观察星象的一份记录,他早已经知道,必有地动,后来,果然如此,死了几十万人。”
  我没有再说什么,下了那块大石,陈长青跟了下来,还在喃喃自语,我也不去理会他,上了车,谁也没有说话,我思绪极紊乱,也不想说话。陈长青本来还想跟我们回去再讨论,可是看到我心不在焉,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没有再提出来,只是在分手的时候道:“我们保持联络,谁有了发现,就先通知对方,嗯?
  我又答应了一声,在陈长青走了之后,白素又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这样,对陈长青不公平。”
  我叹了一声,用手抚着脸:“我知道,但是事情十分怪异,先让我定下神来。
  白素没有再问我看到什么,我又伸手抚着她的头发,在车到家门口之际,我道:“进去我就讲给你听。”
  白素点着头,但是她指着门口:“看,我们家里有客人在。”
  我也看到了,在我住所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大房车,有着穿制服的司机,车座上,有着雪白的白布椅套。
  这辆大房车,我绝不陌生,那天晚上,从歌剧院出来,大雨之中,我就是登上了这辆车子,才见到了孔振泉的,那是孔振源的车子。
  我一面下车,一面道:“孔振源?不会吧,他大哥才死,他怎么会到我这里来?”
  白素也大惑不解,我急步来到门口,打开了门,就听到老蔡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不知道卫先生什么时候回来,你等得了就等,等不了就带着那箱子走。”
  老蔡是我们家的老仆人,这时他在发脾气,由此可知,来客一定有更不客气的言行,所以令得老蔡生气。
  我大踏步走进客厅去:“我回来了……"一进客厅,我就一怔,因为在客厅中,涨红了脸、神情又急又怒的,不是别人,正是孔振源。
  我离开孔家,是被他赶走的,我无意报复,但也感到十分奇怪,他来干什么?孔振源看到了我,他狠狠瞪了老蔡一眼,老蔡犯了僵脾气,转过头去,睬也不睬他。孔振源指着地上放着的一口黑漆描金箱子,气呼呼道:“家兄遗命,要把这口箱子,由我亲手交给你,不能借旁人之手,现在送到,我告辞了。”
  他说着,已经向外走去。
  我看到了那口箱子,认出就是放在孔振泉床头的那一口,上面的九子连环锁也还在,这时,我只觉得事情十分突兀,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
  我所想到的第一点是,现在距孔振泉之死,大约还不到一小时,孔振源怎么那么快就去看孔振泉的遗书?我一想到这一点,就道:“你倒真性急,那么快就去看你哥哥的遗书。”
  孔振源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