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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坐着一动也不动的那三个人望了一眼,示意白素把他们的对话复述出来。
白素发现自己是在一座峻崇的高山中,没有多久,就发现了这个山洞,同时也听到洞中有铜铃声传出来。
她走进山洞,就看到了贡云大师、李一心和摇铃大师。摇铃大师一下一下在摇着铃,神情充满了疑惑,正在问:“大师,我们身在何处?”
白素在这种情形下,和我处事的方法完全不同,是我,一定也要追问一句,但是白素一听问的正是她想要问的事,她就立时一声不出,静候贡云大师的回答。李一心则发出了“嘿”地一声,像是在说:这么简单的问题也值得问!
贡云大师却用缓慢的声,答:“身在何处,有何不同,全一样!”
摇铃大师的神情有点苦涩,他自然也懂得打这样的“偈语”,可是说说是一回事,忽然之间,自己真的到了一个绝不可测的境地之中,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的呼吸相当急促:“已身在灵界之中?”
贡云大师仍然慢慢地回答:“寻常人,有目可视。目视何处,即知身在何处。我无目可视,因此只好答你,我心思何处,身处在何处,随心意之所念,何处皆一样!”
摇铃大师深吸了一口气:“若是如此,大师身在禅房,也是一样,何必非苦修静思,以达灵界?”
白素当时,心中暗赞了一声:好锐利的词锋!
贡云大师却只是淡然一笑:“是啊,谁说不同?我现在就在禅房之中,离与不离,本是一样!”
摇铃大师一听,心中更是惘然,不知道是由于震动,还是故意的,他手中的铜铃,发出了一阵急骤的声响来。它急骤的铃声之中,还夹着他惶急的声音:“身在禅房之中?身在禅房之中?”
贡云大师的神情十分恬淡平静,声音也出奇地温柔:“你着魔了,何以只牵挂身在何处,不去注意心在何处?”
摇铃大师一听,又陡然震动,睁大着眼,一片茫然,显示他的思绪,正极度紊乱。这时,白素倒多少有点明白了贡云大师话中的意思,她想出言提醒摇铃大师几句。
但摇铃大师毕竟经过几十年思考训练,他脸上那种茫然的神情,迅速在消失。
很快地,他现出了微笑来:“是,大师,我入魔了,幸亏大师提醒,心在何处,是!是!我明白了!”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不但满脸笑容,连声音之中,也充满了欢畅。
白素也跟着受到了感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已到了你心中想要来的地方?”
贡云大师和摇铃大师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点着头。这时候,白素问了一个明知不可能有答案,但是还是忍不住要问的问题:“那么,请问两位大师,知不知道如今你们心在何处呢?”
白素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目的是要想弄明白她自己身在何处,因为突然之间,从禅房之中,到了一座高山之上,人人都想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果然,贡云大师微笑着,摇铃大师则睁眼向白素看了一眼,立时又闭上了眼睛,他的回答是:“你心在何处,就在何处!”
白素苦笑了一下,她所需要的,不是这种宗教式的回答,她只好向一直没有出过声的李一心发问。李一心坐着不动,神情十分安详。白素来到他的面前:“李先生,我不要禅机式的回答,你能不能确确实实告诉我,我们在甚么地方?”
李一心没有回答,一副不准备回答的样子。白素耐着性子:“李先生,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处境。你的父亲要我们来找你,我才来到这里,而你竟然连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都不肯回答我?”
李一心呆坐不动的身体,挪动了一下,先是呼了一口气,然后道:“我们就在那块大石上!”
白素陡然震动,虽然她已在两位大师的对答之中,有了一点模糊的概念,但是身就在大石之上,大石看起来像高山,这种怪异莫名的事,还是不可想像的,她吸了一口气:“你是说,石头变大了,变得成为一座高山?”
李一心微笑着,白素立时修改了问题:“那么,是我们的身子变小了,变得小得……连肉眼也看不见的程度?”
李一心仍然微笑:“你对于大、小的观念太执着了。”
白素又怔了一怔,坦然道:“我不懂,请你作进一步的解释。”
李一心缓缓地道:“大或小,都只是比较的,喜马拉雅山和石头相比,是山大,石头小,但是喜马拉雅山和整个宇宙相比,小得连一粒微尘也不如。”
白素皱着眉,在思索着李一心的话,李一心又道:“当人在喜马拉雅山上时,觉得山伟大,人渺小。但是人体的大小,是由人的心意决定的,你可以觉得自己比整座山更大,也可以觉得自己……”
白素不等他讲完,就道:“这种说法太玄了。”
李一心道:“我只是想说明,大、小,只是一种概念,人体有大小形体的限制,可是人的思想活动,全然没有界限,是无垠的。”
白素苦笑了一下:“我只想知道,是不是有一种神秘力量,使我们的身体变小了,小得在一块大石上,大石看来就像高山一样?”
李一心叹了一声:“你一定要采用这种幼稚的说法?为甚么不能接受我对你的说法?用他们宗教上的术语来说,就是心在何处,身在何处,心欲身大则身大,心欲身小则身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