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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之间,我脑中几乎只是一片空白,我所想到的只是温宝裕。
温宝裕在那架飞机上,当然还有田中博士,可是我对田中博士没有感情,对温宝裕却有。我思绪紊乱之极,我想到,如果我答应了温宝裕的苦苦哀求,让他留在基地上,他就不会有事。虽然我要他立即回去,是为了他安全,但结果,那架飞机却遇上了大风雪团!我和张坚都怔住了不出声,队长的声音继续传来:“张博士,你听到了麽?”张望喘了几口气,才软弱无力地回答:“我听到了,天,田中博士,天,还有那可爱的孩子。”队长徒然尖叫了起来:“可爱的孩子?他是可恶的小魔鬼,是你那个该死的朋友把他带来的?再没有比他们更该死的了……”队长接下来的话,是一连串只有人在丧失理智之下才会骂出来的脏话。听得我心惊肉跳,等他骂完。我才道:“不是我带他来,而是他骗过了一些人,偷上了那架飞机的。”队长仍处在极度的愤怒之中:“那你一发现他在飞机上,就该把他推下去。”我叹了一声:“队长先生,你的建议,合乎情理吗?”队长当然知道他的建议不合情理。那只不过是他怒极的话。所以,我只听到他呼呼地喘看气,我定了定神:“这小魔鬼做了甚麽事?”队长喘了半晌,才通:“小魔鬼和田中博士的对话,基地的控制站一直都收到,他要田中博士别飞得太高,好让他仔细观赏南极的景色。”我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呻吟声,田中博士看来是老好人,不会拒绝温宝裕的恳求。
我无助地问:“飞机上有很好的雷达设备,应该可以及时避开大风雪团。”队长道:“本来可以,可是当时飞机正在两座冰山之间的狭谷中飞行……”张坚发出了一声惊呼:“天,这似乎不能单怪孩子,田中博士应该知道这种飞行的危险性,两座冰山之间……气流,已足以摧毁飞机了。”队长闷哼一声:“基地的控制站也曾提出严重的警告,可是……这其间,田中博士和那孩…孩…子之间有几句对话,不是很容易弄得明白,似乎他们有非向前飞去不可的原因……”我和张坚互望了一眼,队长的声音,听来又是愤怒,又是哀伤:“他们进入了峡谷,大风雪团迎面而来,就算雷达发现,他们根本没有躲避的机会。”我和张坚沉默丁片刻,队长又道:“照情形来看,派出拯救队实在是没有意义的事。”我陡地叫了起来:“不,一定要派出去。”队长闷停了一声:“已经派出去了。”我转头向张坚望去,张坚立时明白了我的意思:“请告诉详细的出事地点,我们取消潜航行动,赶到出事地点去。”队长咕侬了几句,不是很听得真切,然後报出了一连串的数字和术语来。
队长用的是探险队员使用的专门代表地点的名词,我不是十分听得懂,可是看张坚听了之後的神情,也可以知道那地点,不会是甚麽风和日丽的好去处。
张坚听了之後,喃喃地说道:“天,那峡谷……是一个巨大的冰川。”队长又闷哼了一声:“他们是在一干二百公尺的空中迎面遇上大风雪团,峡谷下面就算是柔软的弹床,也不会有甚麽分别,你们要去的话,可以不必经过基地,或许可以和拯救队会合,不过别太接近,现在是暖季,你应该知道太接近巨大冰川的危险。”张望一面答应看,一面不由自主地,震动了一下。
在南极,有看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冰川,冰川在寒季,几乎绝对静止,在暖季,有看缓慢的移动。这种缓慢的移动,几乎不能被人所觉察。可见却产生巨大的力量,可以破坏一切。
张坚已经停止了通话,我声音苦涩:“如果根本无法接近,拯救队……又有甚麽用?”张坚苦笑:“是没有用,只不过是循例在出事之後,要有拯救队出动。”我略想了一想:“我们还是要先回基地去,基地有直升机可以……”张坚一听得我这样讲,尖叫了起来:“你疯了,在南极冰川的峡谷中使用直升机?就算没有大风雪团,你可知道峡谷中的空气对流速度是多少?”空气对流速度就是风速,在两边是高山的地形中,风速通常会更高,直升机在强风之中,最容易失事,我自然知道这一点。而且,事实上,探险队的直升机,只是近距离的联络之用,这一点,我也一样知道。可是我还是固执地道:“那怎麽办?雪车无法接近冰川,直升机又危险,总要有甚麽办法接近一下出事的地点才好。”张望的口唇掀动一下,但是没有说甚麽。
他虽然没有出声,但是地想说甚麽,我是可以肯定知道的,他是在说:接不接近出事地点,都是没有意义的事。
我长叹了一声:“你也知道,温宝裕他曾要求我留他在基地。”张坚说道:“全是他闯出来的祸。”我又叹了一声,忽然想起队长的话来:“也很难说,不是说有一段对话,不是很听得明白,可是听来像是他们有非飞进那峡谷去不可的理由?”张坚望走了我好一会,手放在一个控制键上,神情十分犹豫不决,我一看这种情形,忙道:“你别乱来,我们先得到基地去。”张坚又犹豫了一下:“我看到过的……那种情形……那种现象可能不会一直等看我们……它可能会消失,再也看不到。”我坚决地道:“看不到就看不到好了,如果现象会消失,就证明那并不重要,不值得去研究。”张坚缓缓摇看头,喃喃地道:“我不作出发前的联络就好了,现在我们早已进入海底的暖流了。”我心情极其沉重,以致令得讲起话来,也粗声粗气:“不会耽搁你多少时间,只要我不死,总跟你到海底去一次就是了。”张坚用一种十分吃惊的神情望看我,我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太重了一点,勉强笑了一下:“你未必见得会相信甚麽不祥之兆,一语成识这类事吧。”张坚并没有回答我,只有用力摇看头,同时,打开了潜艇的舱盖,扳下了所有的掣钮。
我和他一起击出了潜艇,再登上雪车,驶回基地。
这一来一去之间,只不过相差两个多小时,可是心情轻松和沉重,却犹如一天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