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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长青忙道:“是因为那小姑娘,或者那少女的年龄,十分吻合?敌家健十周年忌辰,那小姑娘看来十岁左右,如今十七年了,那登广告的少女,看来十七八岁,她一定立即转世再生。”
  我道:“这固然是因素之一,还有那广告上的用辞,看起来很普通,但是辞意十分有含意,看起来,是一双男女,在若干年之前分手,但是又相约在日后再聚,而到时,却有一方失了约。”
  陈长青“啊”地一声:“你是说,当年王玉芬和敌家健,临死之前,相约来生相会?”
  我点了点头:“如果承认如今这个少女的前生是王玉芬,那么,就一定是这样,他们的车子失事,受了重伤,被困在车中,最后死亡的原因是失血过多,他们必然会有一段极其可怕的经历:知道自己伤重要死,但是神智却还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来生预约,一定在这种情形之下约定。”
  陈长青听得神情十分激动:“相约来生,何等动人的爱情故事!玉芬已经有了来生,家健是怎么一回事,为甚么还不出现?”
  我道:“作一些假设看看。”
  陈长青兴致勃勃:“好,第一个假设是,家健的来生,在一个相当远的地方,所以无法取得联络。”
  陈长青的话,令得我陡然想起一件事,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我听说过,有一个印尼科学家,和他的好朋友,相约了他死之后,一定会有再生,结果,他降生在新畿内亚,深山的穴居人部落之中。”
  陈长青张大了口:“不会吧……不会这样悲惨吧。”
  我吸了一口气:“另一种可能是,由于两生之间,通常来说,都会不记得前一生的事,所以今生的家健,根本不记得有这样的一个约会了。”
  陈长青道:“那何以今生的玉芬记得?”
  我道:“这十分罕见。据我所知,即使今生的家健没有了前生的记忆,但是由于某些因果,今生的家健,如果见到了今生的玉芬,一定会爱上她。”
  陈长青松了一口气,他十分重感情,我提出了玉芬和家健在自知必然难逃一死,有着“来生之约”,他一直希望这一双男女,在今生会再续前缘,有一个美满的结果。
  他道:“那就简单了,只要我们可以找到今生的玉芬,问问她有没有热烈追求她的青年,这个青年,就可能是今生的敌家健,有趣,有趣。”
  我摇着头:“这只不过是我们的想像,而且,也不是那么有趣。”
  陈长青“哼”地一声:“相爱的男女,能够缘订来生,而且,又有美满的结果,怎么不有趣?”
  我叹了一声:“你怎么知道必有美满的结果?”
  陈长青固执起来,真是无理可喻,他用力一下拍在驾驶盘上,大声道:“一定有的。”
  我要是再和他争论下去,那真是傻瓜了,我道:“快开车吧。”
  陈长青还在嘀咕,我也不去理会他,他驶出了没有多久,又在路边停了下来,指着路旁的悬崖:“就在这里,车子失事,翻了下去,详细的情形怎样,敌文同不很肯说。“
  我笑道:“当年,这宗交通失事,一定轰动社会,到图书馆的资料室去查一查,比听敌文同流泪叙述好得多。”
  陈长青“哈”地一声:“真是,我又没有想到,这就去,这就去。”
  本来,我对这件事,并不是十分热切,但是推测起来,事情可能和前生的约定有关,那就变成了一件十分值得深究的事,所以,对陈长青的提议,我立时点头答应。
  陈长青看来比我还性急,把车子开得飞快,到了图书馆,就直奔时事资料室。
  陈长青是这家图书馆的熟客,职员都认识他,不一会,微型软片,一盒一盒找了出来,我和他各自分据一架微型软片的显示仪,查看着当年这宗交通意外的资料。果然,当年的报纸,对之记载得十分详细,非但有新闻报导,而且有特稿,有几份杂志,更是一连几期,都详细地记载着。
  不但有文字,还有敌家健和王玉芬的照片。
  才一开始看资料,我和陈长青两人,已经呆住了说不出话来。令得我们惊愕的原因,自然在后面会写出来,先说整件事的经过,比起陈长青复述,敌文同告诉他的,详尽了不知道多少,而且还有极其感人的经过,是当年这件交通意外,引起公众广泛注意的原因。
  原来,车子失事,冲出了路面,跌下悬崖,敌家健和王玉芬,两人都身受重伤,同时被震出了车厢。当时并没有立即的目击者,而两个当事人又没有留下话就死了,所以真正的情形如何,无由得知,但是按首先发现他们的一批郊游归来的青年学生描述:车子搁在悬崖的大石上,被几株树阻着,毁烂不堪,两个伤者,敌家健和王玉芬,满身是血,处在一种十分罕见的情形之下。
  敌家健的左臂,紧紧勾住了一株打斜生出来的树杆,双脚抵在岩石上,支持着他的身子,不致跌下几百公尺深的悬崖——在悬崖之下,是波涛拍岸的海。
  敌家健的右手,紧握着王玉芬的右手,两人的十只手指,交叉着,紧握一起。王玉芬的左手,还紧抓着敌家健的手腕。王玉芬如果不这样子,她的身子就会无所依靠,直向悬崖下的大海中跌下去,她身子悬空,全靠敌家健抓住了她!
  根据这样的情形推测,很容易得到结论:他们受了伤,被震出车厢,王玉芬本来曾向悬崖下直摔下去,可是,同时被震出车厢的敌家健,却及时抓住了她的手,同时,又勾住了树杆。
  王玉芬单是一只手抓住敌家健不够,所以才又抓住了敌家健的手腕。
  敌家健虽然抓住了王玉芬,使玉芬不至于跌下悬崖去,可是由于他自己受伤他很重,一手拉住了王玉芬,一臂勾住了树枝,已经使他用尽了气力,再也没有力量把王玉芬拉上来,他自己自然也不能攀上去求救。
  于是,一切就在那一霎间停顿,他们两人,眼看着鲜血迅速地离开自己的身体,完全没有别的行动,可以解除他们的厄运。
  这情形,和敌文同告诉陈长青的经过,大不相同,敌文同并没有说出这种情形来。
  敌文同不说出真实的情形,只说是救援者来得太迟,以致流血过多而死,原因也很容易明白。死者的确因失血过多而死,但是却是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失血过多而死!情形绝不普通,而且十分感人。
《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