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白奇伟固定了射灯、射向尽头处的那幅石壁,然后,双手托起了电钻,对准了那幅石壁。
  他已经预料到,电钻一开动,发出的声响,在这种形状的山洞中,一定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声,所以他也已早有了心理准备,先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在他的手指,准备按下电钻的启动掣时,忽然,在他的身后,又传来一下低低的叹息声。
  必须把白奇伟这时在山洞中的情形,写得详细一些,才会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有较有条理的了解。
  白奇伟这时面对着山洞尽头处的石壁,射灯的光芒,在他身后大约二十公尺处向前射,使他可以把那幅石壁,看得清清楚楚。
  而那一下叹息声,在他的身后传出,和他第一次听到同样的叹息声时,处境有点不同。
  (他一听到那一下低低的叹息声,立即就可以肯定两下叹息声,是同一个人发出来的。)
  第一次听到那怪异的叹息声,白奇伟第一个反应,自然是立即转过身去。
  他一转身,就发现情形对自己极其不利。
  因为一转个身,射灯的强烈光芒,就直射向他,在强光之下,他几乎睁不开眼来。也就在那一刹间,当他眯着眼,尽力和强光对抗,他看到了就在射灯之前,有一个相当高挑颀长的人站着,从窈窕的身形来看,那显然是一个女性。
  陡然之间,发现有人出现,白奇伟又惊又喜。可是那人站在射灯前面,背对着光,白奇伟却面对着强光,白奇伟只能依稀看到有一个人站在那里,至于这个人是什么样子,自然一点也看不清楚。
  而他,则整个人都暴露在强光之下,对方一定可以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白奇伟一看到了有人,立时向前跨山了士,可是这时,由于他心中的惊奇、惶乱,震动,他一步跨了出去,脚在电钻的电线上绊了一下,一个站不稳,手中又拿着沉重的大型电钻,所以竟然向前摔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若不是在跌出之内,先机警地把电钻抛了开去,沉重的电钻、着是砸在他的身上,非受重伤不可。
  饶是如此,这一交还是摔得不轻,跌一交,以白奇伟的身手,自然了当一回事,可是却摔得狼狈之极,他立时一跃而起,只听到那女人又发出一下叹息声,而且居然用十分动听而低沉的声音问:“唉,你想做什么?”
  很简单的一句话,语调十分真挚,有着几分责备,也有着几分关切。
  白奇伟乍一见到有人,由于昨晚可怕的经历,自然而然,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怀有敌意,因为一切实在太不可测。
  然而,那句问话一入耳,他十分自然地吁了一口气,本来极其紧张的心情,陡然放松,而且一切来得那么自然,仿佛那个在眼前的人,是自己相识已久的亲人,根本不需要对她有任何敌意。
  他抬直了身子,盯着前面,仍然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他问:“你是谁?”
  对方并没有回答,白奇伟又向前走去,但他只跨出了一步,那女人又用十分柔软亲切动听的声音道:“请留在原来的位置上,我们或许还能文谈,你要是再走近我,连交谈的机会也没有了!”
  白奇伟一时之间,不明白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但是那种语调,有一股叫人自然想听她的话的力量。白奇伟心中的感觉绝不是命令,而是感到是在接受一种恳求,使他觉得作为一个男性,有责任去接受那么温柔的恳求,一种来自女性的恳求!
  他真的站着不再向前走,可是他还是道:“那太下公平了,我一点也看不情你,你却可以把我看得清清楚楚!”
  那女人又短叹了一下(她十分喜欢叹息,几乎一句话之前,都有不同韵调的咏叹,这使她的话,听来也更加动人),道:“世上有什么事是公平的,请举一个例子来听听!”
  白奇伟怔了一怔,一时之间,还真举不出什么例子,他道:“你是什么人?昨天晚上那种几乎令人疯狂的声音,是你弄出来的?”
  那女人又是一声长叹:“声音一直在,只不过由于水流陡然加大,形成了瀑布,瀑布的流泻,产生了大量阴电子,使得空气的结构起了变化,令得本来人的耳朵听不到的声音,变成听得见。”
  白奇伟用心地捕捉着对方所说的每一个字。这时,他有点心神恍惚,不能肯定,自己究竟是在听那女人的话,还是只在听她的声音。
  但无论如何,那女人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见了,可是以他的见识,这一番活,他无法彻底明白是什么意思。
  所以,等那女人讲完之后,他呆了一会:“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或者,至少让我看一看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可是对方一个也没有回答,只是道:“我也不问你是谁,赶快离开这里吧!人类最愚蠢的行为之一,就是喜欢做自己做不到的事,听我说,赶快离开!”
  白奇伟忙道:“我可以离开,可是……”
  他自然想进一步弄清楚许多事,可是他答应可以离开,却也是由衷的,他一面说,一面急急向前走出了几步,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下轻微的“拍”的一声,射灯被熄掉了。
  射的光芒十分强烈,而且一直正面照射着他,如今灯光骤然熄灭,他在那一刹间,变得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一团团红色和绿色的幻影,在黑暗中飞舞。他立时站定,却听得一下令人心碎的长叹声,正自近而远,迅速离去。
  白奇伟只能说他肯定发出叹息声的人在迅速离去,而无法确切地感觉出她是在向什么方向离去。
  他发起急来,叫道:“你别走。”
  他的叫声,在山洞中激起巨大的回声,他一面叫,一面双手挥舞着,虽然在什么都看下见的情形下,还是急速向前奔着,不一会,他就碰到了射灯的支架,而且将之推倒。
  射灯的灯泡,在支架倒地之际破裂声,简直就象一颗小炸弹爆炸。
  白奇伟定了定神,先闭上眼睛一会,灯泡炸裂声所引起的回声静止,他才睁开眼来。
  光线从洞口射进来,自然不是很明亮,但也可以肯定:山洞之中,除他之外,别无他人。那女人已离开山洞了。白奇伟当时想到的只是:这女人行动好快,一定要快点追出去,不然,就可能追不上了。
  所以,他不再理会跌倒的支架,一跃而过,向山洞口奔去。
  他用极快的速度,奔出了山洞,可是站在洞口,四面看去,一片寂静,哪里有半个人影?
  一切那么平静,白奇伟真疑心刚才听到的声音,看到的人,全是自己的幻觉。
  然而,声音、人影可能是幻觉,射灯的突然熄灭,总不会是幻觉吧。
  白奇伟登上了一幅地形较高处,四面看看,仍然不见有人,他就开始大叫:“不论你躲在什么地方,我都要把你找出来;”
  白奇伟当时对于把那个女人找出来,确实大具信心,认为那至多不过是一场规模较大的捉迷藏游戏。
  可是在三天之后,白奇伟精疲力尽,双眼之中,布,满了红丝,声音嘶哑,还是在三天之前,口发豪言之处,叫出了完全不同的另外几句话:“你在哪里,请你再现身和我相见一次。”
  当然,不论他口发豪言也好,哀求恳告也好,一点回音都没有。
  白奇伟叙述到这里,停了下来。
  我和白素两人,骇然互望。
《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