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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明的信,字迹相当潦草,我翻了一翻,除了第一页是他的笔迹之外,其馀约有近三十页,全不是他的笔迹,而是英文打字,那自然是白素所说的“故事”了。我不知道胡明为甚么要我看这个故事,希望他能在信中说明白。“在多年埋头研究历史之后,我忽然又有了十分稀奇的遭遇,遭遇的缘起,是由于我读到了一个故事(附上故事的全部),请你一定也要看一看这个故事。”
他在这一句之旁,密密地加了不少圆圈,以表示其重要性。
我不由自主皱了皱眉,胡明是一个考古学家,他所说的故事,不见得会有趣,看起来故事还相当长,我在犹豫是不是要去看。
白素在一旁留意我的神情,自然知道我的心中在想甚么,她道:“你不妨先翻一翻倒数第三页。”
我向她望了一眼,照著她所说的,翻到了倒数第三页,一看之下,我不禁呆了一呆,那一页只有一半是文字,另外一半是一幅图。
如果我只是第一次看到那样的一幅由简单的线条组成的图形,我一定说不出那表示甚么。
可是这时,一看之下,我立即认出,这幅图虽然只是随手画出来,并没有运用绘图的工具,以致有的应该是直线的所在,有点弯曲,但是大体上,算是画得十分用心。
整个图形,可以分成两部分,一边,全是六角形的,如同蜂巢一样,可是每一个六角形之间,有著少许空隙。而另一边,则只是一个同样大小的框框,框内一片空白,甚么也没有。
我在一呆之后,就“啊”地一声,抬头向白素看去,白素道:“故事的本身,也颇有吸引人之处,不妨从头到尾看一遍。”
我吸了一口气,指著那幅图:“这不是陈长青那怪屋子不见了的那一层的平面图吗?”
白素点头:“看来极像。”
我不禁大感兴趣,忙去看图上的那半页文字,想弄明白为甚么在这个“故事”之中,会出现了这样的“插图”。可是立即发现,白素的话是对的,我必须从头看起,才能明白。
因为故事的本身,堪称支离破碎之极,有的段落甚至无头无尾。就算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也不容易将之贯串起来,想在其中的一段之中了解故事,连梗概也不可能。
我后来自然把整个故事看完了,也会把整个故事记述出来,因为这个故事在整个事件之中,占著相当重要的地位。
当然,我是先耐著性子看完了胡明的来信之后,才开始看那个故事的,那幅插图把我的好奇心提高到了无可遏止的地步:陈长青屋子中不见了的那一层图样,怎么会出现在胡明寄来的故事之中?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急急地再看胡明的信:“故事像是一篇自叙,可是极不完整,甚至有的片段和另段之间无法衔接;看起来又有点像是一篇题材怪异的小说的不成熟初稿——你在看完了故事之后,自然会明白我的意思。
“这个故事中记述的事引起了我的兴趣,所以我来到了菲律宾的南部,一个叫比利伦的岛上,你在地图上,可以在莱特岛的北面找到这个岛。这个岛的面积不大,最宽处只有三十公里左右,全岛全是山,可是却有十分奇特的社会环境,它是菲律宾政府和游击队经常交替占领的一个地方。
“由于这个岛的特殊环境,岛上的居民几乎全是三教九流的特殊势力份子,有游击队,有私货贩子,有军火走私者┅┅
“有来自各地避难的亡命之徒和犯罪分子,也有政府军,情形之混乱,全然没有社会秩序可言,我之所以详细介绍这种特殊的情形,是因为了解了这些,可以比较容易明白那个‘故事’。
“自然,现在情形,有了大大改善,政府军几乎已控制了全岛,但请注意,那个‘故事’发生的年代,我估计是在三十多年前,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不久,韩战开始的时候,也是这个岛上最紊乱的时候,几乎每个山头都由不同势力的人马占山为王,无法无天,互相之间为了争夺金钱上的利益,火并厮杀,无日无之。”
我看到这里,闷哼了一声:“这种落后地区,看来现在情形也好不了多少,胡明跑到那种地方去,随时会莫名其妙被枪杀。”
白素笑了一下:“别想得太恐怖了,他还要你去哩!”
我愣了一愣,向下看去,果然:“我来到之了后,初步探索,已有十分意料之外的发现,十分希望你能来,我的发现,可能比当年‘支离人’、‘牛头大神’更不可思议,你在看了那‘故事’之后,想必也有同感。虽然多年未相聚,但是我一直在留意你的种种记述,发现近年来你变得懒了,不愿动了,这不是好现象,多亲自动动,会对你有好处。”
我闷哼了一声,对他的批评表示不同意,事实上,近年来我一点也没有闲著,不久前还和温宝裕去夜探陈长青的怪屋来著。
胡明的信继续:“你来的话,由南岸上,一上岸就可以和我联络到。又,请代找一下我的一个堂侄,他在一间博物馆服务,专管自然科学部分,他的名字是叫胡说——不念‘说话’的说,念‘不亦说乎’的说,请告诉他一下我的行踪即可。”
我看到这里,不禁道:“世界真小。”
白素道:“是啊,小宝不是正和那个胡说来往吗?原来他是胡明的侄子,见到小宝时请代告一声好了。”我急于看那个故事,答应著,已开始看故事的第一页,一直到看完,我呆了半晌。
白素问:“怎么样?”
我抬起头来:“甚么怎么样?”
白素道:“故事我也看了一遍,你有甚么结论?”
一般来说,在看了一篇相当长的故事之后,总有一点意见可以发表的,白素问我”怎么样?”自然也是想听听我意见的意思。
可是,我却呆住了讲不出话来,只是反问她:“你看怎么样?”
白素的反应和我一样,也说不出甚么来,只是缓缓摇著头:“很难说,十分奇特,我甚至不明白何以胡明博士在看了这样的一个故事之后,竟然会不远千里去造访故事的背景,而且整个故事那么凌乱,似是一个女人的自述。”
我呆了半晌,没有说甚么,思绪十分混乱。
自然,在未曾把那个“故事”记述出来之前,我和白素的讨论,在别人看来,都会不明情由,所以还是先说说那个故事的好。
但在未说之前,也要略作说明:
第一,故事是十分凌乱的、断续的,看的人一定要看得相当用心,不然会联不起来。
第二,故事分成许多段,每一段或长或短,并不一定,每一段之前,都有一个标题,也是长短不一,我连这标题也保留了下来,并且在上面加上顺序的数字,以便看起来容易一点。
第三,当时胡明并没有在他的信中说出他得到这个故事的经过,也没有说明故事的来历,那些,是以后才得知的,自然留待以后再叙述。
好了,以下就是那个我称之为“支离破碎”的故事的全部,我曾一再说明,故事十分凌乱,现在再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