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小宝还是抢了一句:“五毒教。”
  胡说道:“何以见得?”
  温宝裕笑:“只有这种邪魔外道,行事才如此诡秘,那个子高的女人脱下戒指放在口中一咬就满身青紫,可知是中毒而死,那戒指中一定含有剧毒。”
  我哼了一声:“孔雀胆?鹤顶红?三笑追魂散?一品夺命丹?”
  温宝裕白了我一眼,大有“你懂甚么”之势,我忍无可忍,正想说甚么,白素道:“他们没说错,他们是在我假设的前提下做出的推测,前提是:故事中所写的一切全是真的。”
  我不禁说不出甚么来,在这个前提下,似乎只有武学高手的行事,才会如此奇诡。
  白素沉著声:“假设是武林中的一个门派,隐居在这个岛的山顶上,行事诡秘,其中的一个,若是违背了戒条,那当然是要处死的。”
  温宝裕扬著手:“对,所以在故事中,那个高个子妈妈就得按帮规或是教规自尽,那小女孩却至少有一半是自己人,所以老婆婆把她带进了总坛。”
  温宝裕竟然运用了“总坛”这样的字眼,那使我不得不叹了一声:“你们对这个故事的诠释,运用了超级想像力。”
  温宾裕望著我,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态,我叱道:“小鬼头,想说甚么只管说。”
  温宝裕直了直身子,像是朗诵一样,先大大吸了一口气,才道:“——在没有更好的解释之际,再离奇古怪的解释,就是唯一的解释。”
  胡说立时鼓掌:“说得真好,这是那一个哲人的语录?”
  温宝裕向我一鞠躬:“这是卫斯理先生常常说的话。”
  那的确是我常说的话,事实上,我也并不否认那多在故事中出现的“妖魔”可能是武林高手,但是我却不认为故事中为的全是事实。
  换句话说,我根本不承认“故事”是真的。
  我把我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温宝裕首先大表抗议:“那平面图不可能是凭空设想的,一定是有那样的建筑物,而且也不是巧合,这帮武林怪客和陈长青家一定有十分密切的关系。”
  小宝提出来的这一点,我和白素也曾想到过,可是由于其中的联系只是那幅平面图,没有进一步的证据,所以才未曾进一步设想下去。
  如今给小宝一下提了出来,我迅速思索著,还未曾说甚么,小宝又嘟囔著道:“陈长青真好,祖上可能全是猛将,又和武林中不知道甚么门派有关连,真神气!哪像我,家里开间中药铺,提都无法提。”
  温宝裕说著,我和白素已不约而同向他望了过去,这次,居然是白素先开口:“小宝,一个人若是先看不起自己的家庭,人家怎么会看得起他?”
  白素平日说话很少这样疾言厉色,而我想说的也正是这个意思,白素的话已令温宝裕低下头去,胀红了脸,我自然不必再说甚么了。
  为了不使温宝裕太尴尬,我道:“武侠小说之中,很多神医一类的角色,小宝大有希望。”
  温宝裕笑了一下,向白素道:“是,我知道了。”
  小宝的性格十分可爱,一说了之后,立即又活泼了起来:“单是陈长青的家世,就可以编出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来了。”
  我高举双手:“我们都受了那个‘故事’的影响。请注意,我们现在不是在编故事,而是有实实在在的事等我们去解决。问题是,何以在菲律宾中南部的一个小岛上,会有这样的建筑,建筑的平面图又恰好和陈长青屋子消失的那一层一样。”
  白素笑嘻嘻地望定了我:“你这样说,就是也接受了那故事所说全是事实的前提了。”
  我呆了一呆,白素那种说法,只是在玩逻辑上的把戏,她捉住了我话中的意思,想我也接受那“故事”是真事的说法。我立时也笑了一下:“好,算我说错了,而且,胡明博士语焉不详,也根本不知他在闹甚么鬼,谁对那消失了的一层屋子有兴趣,大可以自己去。”
  我说到这里,用力一挥手,用来表示事情虽然相当不平凡,但我决定不直接参与——近年来,颇多人批评我对事情直接参与的积极性大不如前,这种说法似是而非,若是真有需要亲自出马的大事我自然参加,小事,当然可免则免了。
  温宝裕和胡说两人互望了一眼,温宝裕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气,可是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我是走不开的┅┅况且,那怪屋子也够我玩的了。”
  胡说皱著眉:“本来,趁这机会去看看明叔也好,又恰好有假期,可是┅┅可是┅┅”
  他说到这里,望向温宝裕,欲语又止,温宝裕道:“不要紧,你只管去好了。”
  胡说长长吸了一口气:“老实说,这屋子太怪了,处处透著莫可名状的怪异,要不是有你陪著,我一个人,连白天也不是很敢在里面。”
  温宝裕脱口道:“胆——”
  看他的神情,本来像是想骂胡说“胆小鬼”的,可是只说了一个字就住了口,而且不由自主地缩了缩颈,想来是他心中也有点害怕,所以也就不敢说别人了。
  那屋子的确相当古怪,但是也不至于古怪到了一个人不敢停留的程度,我瞪了胡说一眼:“你想去只管去,小宝不至于那么胆小。真有甚么妖魔窜出来,教训他一下也挺好事。”
  温宝裕的神情十分异样,像是我说的话并不是虚言恫吓一样,这种神情,令我陡然之间心生疑惑。立时问:“你们这几天是不是在那屋子中发现了甚么新的怪异现象?”
  胡说和温宝裕两人一起摇头:“新发现每天都有,可是没有甚么怪异——”胡说又补充说:“譬如说,棺木中有兵器陪葬,是相当怪异的事,可是┅┅不是那种怪异┅┅“
  他的话,大有“此地无银二百两”之意,使我肯定,这两个家伙一定有甚么事瞒著我,不过我想了一想,觉得不会有甚么大不了的事,所以也没有再追究下去,我伸直了身子:“没有人去,那我就设法回绝胡明博士了?”
  胡说和温宝裕又互望了一眼——他们的这种动作使我确定,他们之间一定有著甚么秘密的协定,或是正在进行著一件甚么事,看起来必须他们互相合作。
  那当然是和陈长青怪屋子有关的事。
  我淡淡地道:“如果你们正在研究那屋子,屋子消失的一层是最神秘的一环,如今有了万里之外来的线索,居然不能吸引你们,这实在不可思议。”
《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