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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保云忽然激动起来,做了一个我意料不到的动作──把那块金属板,用力向前抛了出去,抛出了十多公尺,金属板落地之后,还弹跳了好几下才停止。
我恼怒:“那金属板十分有用──”
郑保云一挥手:“已经没有用了,里面储藏的所有资料,已经进入了我的脑中。”
他伸出手指在自己的脑袋上重重叩了一下,倒像是那脑袋属于别人。
我吸了一口气:“多么进步的吸收资料的方法。”
我是由衷地感叹,因为地球人的脑部吸收资料成为记忆的方式,十分落后,一定要通过不断地看、听,才能进入脑部的记忆储藏之中,而且还会经常遗忘。所以,人类要训练一个科学家,至少要十年以上的时间。
而看郑保云的情形,在短短十分钟之内,他所吸收的资料,多半为数极多,地球人可能要花几十年时间才能吸收到。
可是他的神情为甚么那么痛苦?他双手紧抱住了头,蹲了下来,将脸藏在双臂之中。
我正想问,他已抬起头看,把头抬得脸完全向上,吸了一口气,声音怪异:“吸收了那些资料之后,我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天龙星人,有天龙星人的一切能力,也知道了许多许多天龙星的事,更知道为甚么我父亲提也不提有这样的一件宝物。”
我听得莫名其妙:“那有甚么不好,你为甚么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来?”
郑保云陡然站了起来,用一种十分凶狠的神情瞪着我,我立时伸出拳头去,抵住了他的鼻尖,他生气地拍开了我的手:“你甚么也不懂。”
我就是受不了他这种自觉高人一等的态度,冷笑着:“本来倒可以推测一下,可是你又说过这是我最大的毛病。你别忘记,你像老鼠一样躲在洞里,向我告急,要我帮助时,语气是如何惶急。”
郑保云的面色变得极难看,过了片刻,他才叹了一声:“我们必须是朋友,事情十分严重,一定要我们合力,才能应付。”
我冷笑:“我看不出事情和我有甚么关系,除非你再一次把我出卖给不知甚么外星人!有麻烦的是你,你不但只有一半天龙星人血统,而且,你的父亲还是叛徒,天龙理人不会接受你。”
我这样不留余地,狠狠地数说他,是由于实在忍受不了他那种态度。等到我说完,郑保云面色苍白,我才知道很可能说中了他的心事。
他胸口起伏,又叹了一声:“天龙星人会要我,只要我肯──”
他讲到这里,陡然住口,又用力摇了摇头,向我望来,目光闪耀,神情不定,显然有着极难下决定的事,而他又非下决定不可。
在那一霎间,我也感到事态可能极其严重,是以也紧盯着他。
两人互望了好一会,他才喃喃地说了一句我早已听过的话:“你是我的朋友,卫斯理,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吸了一口气,点头。本来我想讲几句话讽刺他一下,但看到他认真而痛苦,我就没有说甚么。
他面肉抽搐,抬头向上,咬着下唇──我不知天龙星人身体的结构究竟怎样,但这时,由他面部肌肉构成的神情,却和地球人在痛苦煎熬时一般无二。
我叹了一声:“你为甚么在痛苦?”
他仍然维持着那种痛苦的神态,我几次想要催他,都勉强忍住,他像是也知道我性急,一面作手势,要我别打扰他,让他想想再说。
我心中充满疑惑:不知道这个半天龙星人在捣甚么鬼。虽然他一再声称我是他唯一的朋友,但是他在我身上所做的鬼头鬼脑的事,难道还少了?
足足过了十分钟左右──对于我这种急性子来说,简直已是忍耐的极限。郑保云这才像是有了决定,他徐徐吐了一口气,有一种无可奈何的苦涩,闭上眼睛一会,才向我望来。
他的第一句话,就令我吃了一惊:“你一生之中,从事过的最大的破坏行动是甚么?”
我愣了一愣:“你是指抽象的破坏,还是指具体的?”
郑保云笑了起来:“破坏就是破坏,有甚么抽象、具体之分?”
我道:“当然有,用炸药炸掉一幢房子,是具体的破坏,用一番话,把别人原来的观念扭转过来,就是抽象的破坏。”
郑保云十分认真地听着,“哦”了一声:“对,是有分别……嗯,具体破坏由你去进行,抽象的破坏,当然由我负责。”
我被他的话气得不想再生气,这种语无伦次的话,谁耐烦去生气?可是他却忽然又一本正经:“你敢去从事具体的破坏?”
我冷笑一声:“甚么样的具体破坏?把天龙星炸成碎片,让它在宇宙中消失?”
谁都可以听得出,我这样说是在讽刺他,可是他居然当真的一样,双手连摇:“没有那么严重。”
他的态度,使我不能不考虑他的话:“你……有甚么行动计画?”
他没有立时回答,可是从刚才的经过看来,他是有计画的,不但深思过,而且,还有相当痛苦的决定过程。他呆了片刻,才道:“很困难,需要……至少两百公斤烈性炸药。”
我听了,一点也不吃惊。本来很应该吃惊,因为两百公斤烈性炸药,如果经过专家的布置,可以在一分钟之内,把一座二十层高的大厦,夷为平地。可是这时,我只当他在胡说八道,我摊了摊手:“烈性炸药,那是十分古老的一种破坏方法,你们天龙星人,难道没有进步一点的方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