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那男人发出了一下极不耐烦的闷哼声,猜王又道:“或许应该先告诉你……一个重要的人物被凶杀,他是——”
猜王说出了那个死者的名字和头衔,我看到了那男人的身子,震动了一下,转身和那女子一起走了进去,在他快跨进去时,才说了一声:“进来。”
猜王松了一口气,向我作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同时,又狠狠瞪了蓝丝一眼。
蓝丝显然知道猜王为什么要瞪她,她低下头,轻咬着下唇,可是整个神情,明显地摆着: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受责备,可是她心中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
我约略猜到一些,猜王责备她,多半为了她和温宝裕的态度太亲热了,可是温宝裕却一点也不知道,还在向她做鬼脸。
蓝丝抬起头来,向着猜王,欲语又止,猜王用极严厉的语气,突然说了一句连我都听不懂的话,听来像是苗语,或者是他们降头师之间独有的术语。
虽然听不值,可是从猜王的神情、语气来推测,也可以知道,那是猜王在严厉禁止蓝丝的某些行动,蓝丝的俏脸上,在受了呵责之后,有片刻的阴云密布,但随即恢复了平静。
温宝裕再钝,这时也知道自己不怎么讨人喜欢了,他缩了缩头,吐了吐舌,不敢再说什么。
走进了屋子,几乎所有的陈设,不是竹就是滕,十分清爽,那一男一女,仍然由女的扶着男的,一起自楼梯上走了下来。男的略摆了摆手,十分有气派,可是声音却相当干涩:“请坐。”
我和猜王先坐了下来,蓝丝站在猜王的背后,温宝裕想过去站在蓝丝的旁边,犹豫了一下,我已指着身边的一张椅子,令他坐过来。
那一男一女也坐了下来,猜王就开始叙述事情发生的经过。在提到了温宝裕认识原振侠医生的时候,男的发出十分感叹的声音,问了一句:“原医生好吗?”我笑:“应该很好。”
对方也没有追问“应该很好”是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每一个人,都应该很好,如果有不好,有麻烦,有苦恼,等等,全是自己找来的。
等到猜王把简赂的经过说完,提及那重要的目击证人之一,一个十分美丽的女郎,被里空卫队要走了的时候,那男人皱了皱眉:“他们是不是肯凭我的话而放人,我不敢保证。”
他一定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因为猜王根本未曾说出要他做什么,他已经料到了。
猜王证了一怔,压低了声音:“人……有可能是公主要去的?”
那男人紧抿着嘴,不置可否。
猜王苦笑:“大师又不在,不然,不论怎样,大师的话,一定会被接受。”
那男人仰起头来,忽然作了一个手势,猜王忙从身上取出一样东西来,递了上去——那东西一取出来,我和温宝裕都不禁为之愕然。
其实,那东西普通之极,可是出自一个降头师之手,却令人感到十分突兀,那是一具无线电话。无线电话已是十分普通的通讯工具,在某些讯息交流繁忙的大城市中,几乎人手一具。这时猜王取出来的那具,虽然体积十分小,但也决不是什么稀罕的事物。
然而,那是现代实用科学的技术尖端,降头师却是远离现代科学的玄学大师。在猜王的身边,要是忽然拥出了一条两头蛇,一只三脚蟾,一个骷髅,或是一条鱼骨来,那不会令人觉得奇怪,可是一具无线电话,就十分不协调,不伦不类。我和温宝裕都有这个感觉,都不觉神情有点怪异,但由于气氛相当紧张,所以我们都没有笑。那男子(他的真正身分,大家都应该已经明白,他是一国的储君,地位很高,可是为了特殊的原因,他非但已和权力中心完全脱离了关系,甚至和整个社会脱离,只和他心爱的女人在一起生活。)
(我能够见到他,完全是由于和降头师还保持着联系的原故。)
(他和他心爱那女子,都和不可思议的降头术有关,有过极惊心动魄的故事。)
他接过了电话,又思索了一下,才摸索着,在小巧的无线电话上按着号码——电话机上的号码排列,一般都有规律,盲人要按动号码,不会有多大的困难。
他把电话放在耳边,听了一回,他发的电话大约有人接应了他就道:“史奈大师?”
那边的回答声,声音不是很大,我们都听不清楚,只见他陡然霞动了一下,脸色变得十分诡异,又陡然吸了一口气,声音也有Jq发颤,显然那边的回答,令他感到极度震惊,他沉声问:“什么时候……才能和他联络?”
电话那边的回答,显然令他沮丧,他“哦”、“哦”两声,按下了电话的停止通话掣,怔怔地发呆,也没有人敢去打扰他。
过了足有一分钟,他才道:“史奈大师正在炼……一种降头术,不能和外界作任何接触。”
猜王的面肉抽动了几下,而且,又十分诡秘地向蓝丝望了一眼,样子神秘得叫人受不了,我自然而然,咳嗽了几声,表示不满。
猜王的神情更怪,喃喃自语:“怎么就开始了,还没有准备妥当啊,大师怎么就开始了?”
看他的情形.像是史奈大师正在炼的那种降头术,他十分清楚,因此觉得有点奇怪。
事情既然和降头术有关,我自然插不上口去,心中十分不耐烦。这时,猜王向储君望去,储君昂起头,发出了一下冷笑声,一脸不屑的神色,说了一句我听来莫名其妙的话,他说道:“他的位置也够高的了,还想再高。难道史奈大师会帮他?”
这句话,我相信不但是我,连温宝裕和蓝丝,也都莫名其妙——他们两人一直在眉来眼去,我怀疑他们是不是听得进别人在说什么,都有问题——可是,猜王却显然一听就懂,他“啊”地一声,宜跳了起来,用近乎粗暴的动作,一下子就把储君手中的那具无线电话抢了过来,迅速按了号码,他甚至在不由自主喘着气:“请陈警官,陈耳警官!”
他团团打转,神情焦急,我好几次想问:“究竞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都忍住了没出口,因为我觉得整件事,发展到了现在.不但愈来愈复杂,也牵涉得愈来愈广——先是警方,政治力量,军事强权,皇室地位,现在,看来连降头大师,也包括了进去,组成这个国家的一切因素,几乎无一可以置身事外,我知温宝裕,算是最莫名其妙被扯进这漩涡之中的了。
而这个巨大的,急速旋转的漩涡,完全会把我和温宝裕扯到什么样的无底深渊之中去,我一点概念也没有,而且困在如此巨大的漩涡之中,我实在着急,一点气力都施展不出来。
同时,我也感到,整件事,若是把降头师也扯了进去,那将会更加诡异莫名,不知道有多少超乎常识之外的异像会发生,不知道有多少的怪事会冒出来。
我用心捕捉储君的神情和他所说的每一个字,试图了解一些事实的真相,可是我所得的极少。我只知道,史奈大师正在炼一种特别的降头术了,这种降头术,猜王知道,储君也知道。
储君甚至知道,这种特别的降头术,和一个人有关,这个人“地位已经够高了,还想再高”。而史奈大师的特别降头术,正有助于这个人地位的提高。
这个人是什么人?
若说“地位已够高了,还想再高”,那么,在酒店电梯之中,被钢簇贯穿了头部的那个死者,就十分接近。我在忽然之间,感到凶杀案的牵涉范围扩大,连一流的降头师也扯了进去,我是基于这一点猜想而来的联想。猜王忽然神情极紧张转找陈耳,使我的联想,又多了几成可靠性。而在听到了猜王和陈耳的对话之后,我简直有身浸在冰水之中的感觉,寒意一阵阵袭来。
猜王大约等了半分钟友右,那么短的时间中,他神情愈来愈急,等到终于有人来接听了,他声音急促、尖锐:“死者的尸体怎么了?你知道我是说哪一个死者的?”
陈耳的回答,一定十分大声,因为我都可以听得见了,陈耳在叫,“你还来问我?史奈大师亲身去,把尸体弄走,你没有道理不知道!”
陈耳的回答一入耳,猜王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神情沮丧之极,任何人一看就可以知道有十分严重的打击临到了他的身上!
而我感到遍体生寒,自然也大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