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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想安慰他一下:“也许,去了那里,事情可以有点转机?”
  金大富头愈摇愈厉害,嚎声叫:“我不去了!我应有此报,应有此报啊!”
  他的那种神情,分明已接近疯狂的状态,我大喝一声:“你遭报的时辰还没有到,就鬼嚎干什么?”
  一面说,一面重重一掌,掴向他的脸上。
  对精神处于异常状态的人,重重的一下掌掴,会相当有效。这时,由于金大富的样子,实在在太怪异,所以我出手也重了一些。那一掌,掴得他身子一歪,连跌出了两步,才算是勉强稳定,不再叫头也不再摇,捂着那被打的那一边脸,眼望着地上。
  过了好二会,他才抬起头来,声音仍然十分干涩,但总算不再嚎叫,他道:“你刚才说过什么?”
  我没好气:“我说,你还未到遭报的时候!不是明年才轮到你有报应吗?你先发起疯来干什么?”
  在星月微光之下,金大富一边脸,煞白得可怕。可是另一边脸,由于给我括了一个耳光,却又红又肿,看来怪异莫名。
  他双眼睁得极大,眼神空洞,口唇掀动,并没有出声,看起来,像是把我刚才说的活,重复厂一遍,然后,他双手抱着头,蹲了下来,盯着那只圆球看。
  我留意着他下一步的行动,也没有说什么,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语气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那地方,我已去了,你要去,你自己去吧!”
  我十分愤怒,没有他带路,我怎么知道如何才能到那鬼地方去?可是我又不愿意求他带路,所以我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金大富从我眼神之中,看出我的怒意,他抱歉似地笑了一下——由于他捱打的一边脸又红又肿,肌肉早已失去了表达情感的作用,只有半边脸的口角向上翘,现出笑容,看来更是诡异。
  他指了一下那圆球:“这……东西十分神秘……它可能会带你去……就算去不了,也没有什么损失。卫斯理,报应不爽,早已由自己的行为下了结论,去不去那地方,都没有关系!”
  他语气沉重,我望著他,几乎不相信那一番话会出自金大富之口!这时,他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和以前的金大富,判若两人。
  我知道,那自然是他有了“回到过去”的经历之后,才有的改变。
  我试探着问:“你确然回到了过去?有了一些十分特异的经历?”
  他不等我问完,就双手乱摇:“不必问我,问了我也不会说,那……又不是什么光采的事……真正是猪狗不如!”
  他用那么重的语气在责备自己,而且流露出来的那种痛苦的神情,看来也不像是伪装,我又感意外,对他反倒有了一丝好感,我道:“你做过坏事,那毫无疑问,杀人?放火、强奸?”
  金大富的身子,剧烈地发着抖,口唇抖得更厉害,喉间发出了一阵可怕的“格格”声,我又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现在知道了自己的恶行,未必一定会有那样的报应!”
  金大富突然发出了几下干厂笑声,听来十分悲苦,他缓缓摇头:“哪有这样的好事,犯下了恶行,过了若干时日,若是深切后悔,就可能没有报应,哪有这样的好的事!真要是那样,报应还叫报应吗?”
  我吸了一口气:“你所谓看到的报应,也不真实,人怎么能把自己的头搬下来,再用双手扯自己的嘴?”
  金大富垂下了头,好一会儿不言不语,才道:“能的,怎么不能?”我一挥手:“好了,你不去那地方,我还是要去,你请便吧!”
  我说着,把那个圆球捧了起来,不再理会他,金大富木然坐着,一动不动,看来是等天亮之后就动程。
  我知道那个圆球有影响人脑活动的能力,这时,我盯着圆球,我并不想再“回到古代”去,那种仿佛灵魂出窍,时空完全错乱的经历,虽然美妙之至,但是在感觉上,却叫人有异样的不舒服之感——陈丽雪正由于这种不愉快的感觉,才来向我求助的。
  我只是想那圆球发出力量,使我能打到那地方去的路途!
  可是,一直到东方发白,天色大明,我井没有感应到什么,金大富这时,已把他的行囊整理停当,看来他的精神状态,十分正常,他道:“我会驾直升机走,再请人驾回来,你到了那地方之后,回程可以用!”
  我望着他,心中想,他驾走了直升机,要是抛下了我不管了,倒也是麻烦事。我并没有说出口,可是金大富已经苦笑:“我不会说了不算数……我怕……再做恶事,报应会更惨!”
  我呆了一呆,他这句话,说得实在之极,是一个彻底知道了报应的人的话。
  他又向西北方向指了一指:“应该是从这个方向去,从一个十分狭窄的通道通过一个巨大的山洞之内,就是那个地方……记录着世上所有人,不论在什么时候,做下了恶事之后,应得的下场!”
  他一面说,一面已大踏步走了开去。
《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