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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思是,如果他的母亲,也和刘根生一样,看来只是三十岁左右的话,情形就尴尬了。
这意思,史道福自然绝不明白,所以他道:“那有什么叫不出的,二十四孝之中,老莱子七十还彩衣娱亲哩。”
哈山和白老大都笑,哈山忽然向白老大和史道福拱手;“拜托拜托,你们两人一个说,一个画,再把我娘的样子画出来看看。”
白老大笑骂:“你怎么啦,那女人准是你的妈?”
史道福一挥手:“我看是!”他指着哈山:“他小时候,眼睛大鼻头高,看来不像中国人,那次我看到从马车上走下来的那个女人,就觉得婴儿的轮廓十分像她。”
史道福开始详细描述那女人的样子,白老大才画到了一半,和哈山两人,都已傻住了说不出话来,反倒是史道福,看来画出来的女人,再看看哈山,只是一个劲摇头,觉得不是很像。是因为史道福看到的哈山,已经超过了八十岁,任何人一到了这个年纪,样子自然和以前有了极大的差别。
白老大和哈山自己,当然知道哈山少年的时候什么样,青年时候什么样,那个画出来的女人和哈山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哈山对着白老大完成的画像,张大了口,喉内发出一种奇异的声响,像是一个“娘”字,硬在喉咙口,吐不出来一样。
这种情景,发生在一个老人的身上,看来也格外令人感动。尤其,史道福见到那女人的时候,那女人的神情焦急,白老大把这种神情也表现了出来,那女人看来十分美丽,所以她那种焦急的神情,也格外动人。
白老大吁了一口气:“看来,他们两人,都为什么事,十分焦急——很可能是由于找不到儿子。”
史道福忙道:“天地良心,我在那封信中,写得再明白也没有,他们为什么不找到孤儿院去?”
白老大和哈山自然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来,哈山长叹了一声:“这些年来,我当孤儿,自然痛苦,他们失去了孩子,自然一样痛苦。”
白老大望着她,想说几句“现在好了,总算苦尽甘来”之类的话,可是事情之中.又有那么多的怪异,他想想也说不出口。
哈山的精神状态十分不稳定,白老大急于和我们相见,邀他一起先离开上海再说,可是哈山无论如何不肯,他坚持说:“他从那容器一出来,就急急离去,我想信他一定到上海来。他在上海,我要留在上海。”
白老大提醒他:“上海有一千多万人口。”
哈山笑:“我有办法把他找出来,只要他在上海,我就有办法把他找出来。”
白老大也注意到了,哈山在谈话之中,称刘根生为“他”,当然是改不过口来之故,等到他们见了面,事情怕会自然得多。
于是白老大也不再坚持,只是对他道:“你自己身体要多保重!”
就这样,白老大和哈山分手,白老大来找我们,把他和哈山所发现的告诉我们,而我们也把我们的分析和毛斯发现了另一个容器的事,告诉了白老大。
白老大呆了半晌,才道:“真是神了,我忽然想到,你们猜,我想到的是什么?那另一个容器打开,起出来的是——”
我和白素齐声道:“哈山的母亲。”
然后,我们三人,以不可思议的神情互望着,想笑,又笑不出来,可是实在又十分想笑。
这时,我们当然也已看过白老大所画的那个女人的画像,也曾有过一番小小的讨论。
我的意见是:这女人看来像是中东一带的人,那也正是哈山在生理上的的特征。
然后,新的谜团又产生了,将近一百年之前,一个小刀会的头目,是在什么样的情形和机缘之下,认识一个中东美女的?
我和白素,都是想像力丰富的人,可是也百思不得其解。
想像力更天马行空的温宝裕的“高见”是:“听过水手辛巴德的故事?天方夜谭!小刀会长期在海上活动,刘根生一定有相当多的航海经验,那女人,哈山的老娘亲,多半是他在航海到阿拉伯时……遇到的……”
温宝裕发表他的伟论时,哈山也在场,所以他措词相当客气,后来他又偷偷对我说:“那时,阿拉伯是有女奴贩卖的,哈山的母亲,会不会是他父亲买来的女奴?”
我本来想斥责他的,可是也感叹于他想像力的浩翰如海,所以只是长叹了一声算数。
当时,我们和白老大作了种种分析,第二天,所有的通讯社就都从上海发出了电讯:“世界航运业巨子哈山,突然秘密造访中国,在上海出现,受到热烈欢迎。”
白老大一看到这个消息,就伸手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好家伙,准备大干了。这一来,他通过官方找刘根生,自然十分容易。”
讲了之后,他又想了想:“不过,我倒不方便去和他在一起了,我脾气不好,对官府的应酬,尤其讨厌——他要是打电话来找我,就回答他我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白老大料事如神,在他讲了这名话这后,不到一个小时,哈山的电话就来了,由我接听,我照白老大的话回答了他,他和白老大几十年的交情,自然知道怎么一回事他有点生气:“他不能怪我结交官府,我实在心急想把……他找了来。”
我忙道:“自然,谁也不会怪你,恭喜你身世大白。”
哈山有点啼笑皆非:“恭喜个屁!我想破了头,也想不到我父亲怎么会勾搭上一个中东女子的?”
我不禁呵呵大笑:“关于这一点,我们也想不出来,但是令尊一定肯告诉付的。”
在我和他通话的时候,白素写了一个字条问我:“是不是告诉他发现了另一个容器的事?”我摇了摇头,表示暂时不说为好,因为我和毛斯他们,还要到黄海口去潜水,如果这时告诉了他,他一高兴,漏了口风,可不怎么好。哈山在电话中又道:“那些小孩子的衣服,请去帮我化验一下。”
我自然答应,可是也表示我的意见:“已肯定是你婴儿时期的用品,只怕也化验不出什么名堂来。”
哈山叹了一声:“我也知道,唉,多少年都这样过去了,忽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真正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