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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在蓝家峒之中,酒和食物,消耗得如同流水一样,女野人也十分喜欢喝酒,白素一直企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教会她一些话,又不断挣压著她头脸上的长毛。
我打趣道:“你要是心急著她的样子,可以用苗刀把她的毛发剃去!”
白素竟像是当真一样:“不……等她自然脱落才好,十二天官他们精于蛊术,一定可以有古怪的办法,使她的长毛自然脱落的!”
我看白素这样认真,也不便再开玩笑。到了下半夜,我才道:“杜令还等著我们去进行他们回去的最后手续,不要让他们久等!”
白素点了点头,把女野人交到了蓝丝的手中——这时,穿了衣服的女野人,已经会一面发出吼叫声,一面会学著舞步跳跃了。
和峒主、十二天官说了我们离开一会,立刻再回来,并且告诉他们,那另一个月亮喜欢甚么时候现出来,全然和甚么邪恶力量的控制无关。
我们上了直升机,温宝裕也破例没有想跟来,只是围著蓝丝,团团打著转,说不出的喜欢。
直升机飞回石坪,杜令和金月亮等得有点著急,我们才一下机,他就把两副头罩,交给了我们,要我们戴上。头罩的眼镜部分,是相当厚的黑晶体,一戴上了之后,那团光亮,登时暗了许多。
然后,我们一起进了山洞,那定位仪在半空之中飘动,悬浮在它原来应在的位置之上,缓缓转动,杜令在不断地操作著,可以看到,定位仪的巨大投影,映在一幅洞壁之上,隐隐现出许多交叉的、错综复杂之极的纬度,我和白素,一点也看不懂那是甚么意思。
杜令操作了一会,向我们作了一个手势:“一切都准备好了,我和月亮,会进入一个透明罩子,你们就在这座控制仪之前,照次序,按动这几个掣钮——”
他一面说,一面指点著,要按的,不下十七八个之多,我和白素不敢怠慢,全神贯注地听著。
然后,等我和白素,一连复述了三遍而准确无误之后,他才大是放心,拍了拍我的肩头,相当感慨:“我们这一去,后会只怕无期了!”
我也相当伤感,杜令和金月亮的出现,在这个故事之中,一开始像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如果不是这个外星人的基地恰好在苗疆,那么温宝裕必然无法获救,从此在苗疆消失。
后来,我和白素讨论过,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是不是还会把温宝裕失踪再也不出现的经过记述出来?答案是不会,因为温宝裕的消失,一定对我们造成重大的打击,形成巨大的痛苦。别人怎样不知道,至少我和白素,对于巨大的创痛,都会采取深埋在心底的方法,再也不提——别说不对别人提起,就是我和白素之间,也绝对不会提起!
虽然绝口不提,创痛一样在,但是一提起来,等于去挑动伤口,这又何必?
当下,我感慨了一阵,想起了苗人说那“月亮”经常升起,连老峒主小时候,也见过一次,所以我道:“你们其实,经常有人来去,不然,不会使苗人看到‘月亮’,是不是每次来的时候——”
杜令笑了一下:“只有我是利用了生命密码的改变而制造了人体的,其他的人,都‘借用’了地球人的身体——不过请相信我,每次他们这样做的时候,这个地球人都处于非死不可的处境之下!”
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有过十分详细的讨论,实在不必再说甚么了。
所以,我只是叹了一声,摆了摆手,神情黯然。杜令知道我的心意,他道:“根据我的研究,地球人对本身生命的珍惜,异乎寻常——不论这个生命处在如何恶劣的情形之下,都要活下去,在地球上,对这种情形,有一个专门名词!”
我听到这里,也不禁愕然,因为我是地球人,一时之间,竟想不起那个专门名词是甚么来?杜令立即道:“这个专门名词,叫作‘偷生’!”
我“啊”地一声,不禁苦笑,挥了挥手,请他不要再说下去。
确然,地球人忍辱偷生的多,奋起反抗拚命的人少,这才形成人类的历史,直到近前,仍然有著少数暴君统治著大多数人,竟然可以随意残杀的行为出现的原因!
杜令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和金月亮一起进了一个透明罩之中。
我和白素,迅速地按照他们的吩咐,按动著那些按钮,才一按完,眼前陡然黑得甚么也看不到——要在几秒钟之后,才知道是头罩的黑晶体遮去了光线的缘故,那定位仪已不再发光了!
我与白素同时除去头罩,看到杜令和金月亮的身子靠在一起,两个人都笑得十分甜蜜,一动不动——他们的身体可以在这里长远保持下去。而事实上,他们已经回去了,回到了遥远的、不知位于宇宙何方的不知名的星体之上去了!
我和白素出了山洞,驾著直升机,回到蓝家峒时,看到一干苗人,都醉得人事不省,连那女野人也没有例外,扎手扎脚,躺在草堆之上。
白素真的在苗峒中住了五个月,悉心教导女野人红绫。我和温宝裕是第二天就走的,温宝裕还依依不舍,我几乎没有抓著他的头发捉他走,因为我估计这上下,他母亲的哭叫声,可能已成为世界性的新闻了。
五个月之后,白素才回来。
在那五个月之中发生的事,和白素回来之后发生的事,自然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