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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面叫着,一面傍着白老大,大踏步走了出去。
  白老大在这时候,只觉得耳际“嗡嗡”直响,天地像是倒翻了一般,一步步跨出,却像是踩在厚厚的棉絮之上,他心中只想一件事:“离开。离开。就算死,也是死得越远越好,远一步好一步。”
  就凭着这一意念,他一步又一步,向前走着,而大麻子一直跟在他的后面。
  我和白素,听到这里,不禁互望了一眼——大麻子说他一直跟在白老大的身后,这就有点古怪了。
  因为我们知道,白老大自己说的,受伤之后,挣扎坚持到江边,这才口喷鲜血,一头栽进了江中,这才绝处逢生,遇到了救星的。
  这个救星,我曾推测,而且十分肯定,是陈大小姐,难道我推测错了?救他的,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大麻子?
  如果是这样,那就未免古怪得很了。
  大麻子沉醉在往事之中,并没有留意我和白素的神情有点古怪。他舔了舔口唇(他连唇上都是麻点),又大大喝了一口酒,叹了一声:“白老大真是了得,我算着他下一步必然会跌倒了,那我就立刻出手去救他。可是他硬是不倒,一步一步向前走着,竟然给他走出了两里多,到了江边。”
  我和白素又互望了一眼,知道大麻子的叙述,到了紧要关头了。
  大麻子又再喝一口酒:“到了江边,他挺立着,望着滔滔的江水,也不知道他在想甚么,我看了他一会,才发现江边,另外有一个人在,那人也站在江边注视江水,一头青丝,给江风吹了起来,散散地披拂,竟是一个女子,披着一件紫色的斗蓬,看来如同水中仙子一般。”
  大麻子在说到这一段的时候,措词大是文雅,可想而知,当时的情景,十分动人。
  大麻子又道:“是那女子先半转过脸来看白老大的,我一见那女子半转过了脸来,心中就是一动,这美人儿肌肤宝云,美丽无比,我曾经见过的,她是陈督军的大女儿,我在帅府之中,见过两次。”
  大麻子讲到这里,白素伸过手来,紧握住了我的手,她手心很冷,自然是由于大麻子的叙述——我们的猜测没有错,在江边救了白老大的,正是陈大小姐。所以,这才有日后两人并辔进入苗疆的韵事。那么顺理成章推测下去,两人成为情侣,也自然是事实了。
  大麻子说到他认出了在江边的陈大小姐时,又向白素望了半晌。
  我看到这种情形,心中不禁一动,好一阵心跳,才指着白素问:“麻大叔,你看她和陈大小姐,是不是有点相似之处?”
  在发出了这个问题之后,我和白素,都是心情紧张之极。人的遗传因子十分奇妙,试想,人的脸部肌肉,结构组合,何等复杂,稍有不同,就形成了人的容貌互异。可是遗传因子,却可以使得上一代和下一代之间,在容貌上有惊人的近似。
  我这一问,自然是想弄明白陈大小姐和白素之间的关系。大麻子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十分肯定地回答:“论容貌,相似只有三四分,可是论气韵神态,却活脱像是大小姐,嗯,令堂好吗?”
  大麻子直接地称陈大小姐为“令堂”,又说了那一番话,这令得白素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我也僵住了无话可说。
  因为大麻子的话,已经明明白白,说明了陈大小姐,就是白素的母亲。
  肯定了这一点之后,有许多谜团,自然也迎刃而解,例如韩夫人何以和白素一见如故,自然是二小姐在白素身上看到了她姐姐的影子之故。
  在容貌上,白素和父亲相当接近,但是她的秀丽部分,必然来自她的母亲。
  一下子弄明白,确定了自己的生身之母是甚么人,白素自然十分激动。她发出了一阵呻吟声,大麻子毕竟是老江湖,看出了事有跷蹊,他便住口不再问,也不说,只是望着我们。
  我忙道:“麻大叔,这其中有许多曲折,我们正要一一请教,请你先往下说。”
  大麻子倒也爽快,不再多问,接着道:“大小姐看到了令尊,怔了怔,看样子,她正要向令尊说话,令尊伤势发作,一张口,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来,身又向前一俯,一头栽进了江中,我立时一跃向前,一把没将他抓住,倒是大小姐先出手,抓住了白老大背后的衣服,提起他上半身来。”
《继续探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