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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了山洞,我就怔了一怔,山洞并不大,一进去就一览无遗,首先看到的,是山洞的正中,有一块方方整整的大石。
  那块大石约有一公尺高,两公尺见方,浑然天成,显然是天生在这个山洞之中的。
  在山侗中有这样天生的石桌石台,是很常见的事,不足为奇,奇的是在这石台之上,有一段和人差不多高的木桩,那木桩被粗糙地雕成了人的形状——之所以我一看就有这样的印象,是由于这人型木桩上,穿了一件衣服。
  那衣服已破烂不堪,在电筒的光芒下,根本分不清是什么颜色了,从仅存的形状来看,那有点象是一件女装的长衫。
  而在那“人像”之前,有一个象是用石头凿成的,类似香炉的物体,时面有许多灰,灰上插着一种又细又直的树枝,好象是插了香一般——这是一个祭坛。
  不是原始人或野人的祭坛,而是一个文明人在物质极端缺乏的环境之中设置的祭坛。
  那个人像,自然是被祭祀的对象,看来像是一个女性,从那粗糙的石头凿出的香炉上,可以看出一个人花了多少心血,用原始的工具,一下又一下地凿出来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凿炉人对被祭祀者的怀念。
  看了这种情形,我不禁很感动,在那“人像”前,站了片刻。
  我在未进洞之前,就曾料到过,隐居在这种穷山恶水的人,可能是一个伤心人,现在更可以证明这一点,我心中对打扰了这个人,大有歉意。
  电筒光芒扫向山洞其余的角落,在左角的一块石块上,铺着不少兽皮,那自然是那个人的床铺。我走过去,发现在石床上的洞壁上,有不少平整之处,都歪歪斜斜,刻满了些字,最多的是一个“罪”字,其次是“悔”字,有四个最大的字是:“罪孽深重”,还有一些辨认不清,更多的不是字,只是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刻痕,也不知是用什么工具刻出来的,在不少刻痕上,有着褐红色的斑点,像是凝固了的血迹——看了十分怵目惊心,眼前竟浮起了这样的情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为了自己曾犯下的罪,而陷入无尽的仟悔之中,用他的手指,在坚硬的石上抓着,抓出一道一道的的深痕,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血迹。
  彷佛只有藉着肉体上的痛苦,才能稍稍减轻他心灵上的苦痛。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这人不知道在这里已多久了?他当年犯下的是什么罪?何以在犯了罪之后,会这样深深地自我谴责。
  这一切,真的引起了我的好奇,因为一般来说,罪孽深重的人,很少会忏悔,相反地都会以为自己的行为十分正当。
  我翻动了一下兽皮,想发现一下可以说明那人身分的物件,可是一点也找不到。
  那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在这里住得太久了,二是他故意抛弃了一切。
  对于惊扰了这样的一个人,我心中很是不安,不论这个人曾犯过什么罪,他这种自我谴责的行为都可以作为补偿了。
  我取出笔,在洞壁上留下了一行大字:“朋友,我叫卫斯理,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到蓝家峒找我,在下很乐于给你帮助,抱歉曾惊扰你。”
  留下了字之后,我走出了洞,蓝丝已不断在问:“山洞中有什么?”
  她可能早已在问了,只不过刚才我在山洞之中,收不到讯号,我道:“一言难尽,见面再说。”
  等到蓝丝驾了直升机,把我接了上去,我说了山洞中所见,蓝丝睁大了眼:“你以为他会知道你是准?”
  我的回答是:“如果你真心想帮助别人,总要让别人知道你是谁。至少要自报姓名。”
  其实,那时我也不以为一个隐居在苗疆的人会听说过我的名字,我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只不过是表示诚意——后来,这个行动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不是始料所及的。”
  蓝丝叹了一声:“这人自知犯了罪,竟采用这样的方法惩罚自己,可知他本质不是坏人……你说他供着一个人像,是一个女人?”
  我随口答:“从那个象是人像所披的衣服上,看来象是一个女人。”
  蓝丝望定了我,我忙摇头:“我想象力虽然丰富,但是也平空编不出故事来。”
  蓝丝没有再说什么,我们仍然照着原来的计划飞行,有时,见到特别多山壑处,就会多打几个转。一路上,也经过了不少苗寨,要发现良辰美景两个人难,但是那架直升飞机却相当庞大,除非是特地遮了起来,不然,应该可以找得到的,但是也没有发现。
  由于不时在兜圈子,所以一直到天亮,还未曾到达蓝家峒。在苗疆的上空看日出,那是奇景中的奇景,朝霞漫天,映着一个山头,各有不同的色彩,山峰和山峰之间,若是隔得近的,必然的彩霞缭绕,什么样的颜色全有,象是无数色彩绚丽的丝带,随着山风,在缓缓飘荡,而且色彩变幻,或由谈而浓,或由浓而淡,不可方物,看得人目迷五色。
  更有朝阳之下,大片大片的花林,组成绒绣一般的色彩,东一团西一团,有沾着露珠的,就闪闪生光,在山壑中,则又有一大团一大团的彩色云团——蓝丝说,那就是苗疆著名的瘴气,在早晨发生的瘴气,毒性特重,不论人兽,遇上的就无救。
  我早就听说过,在苗疆的深山之中,所谓瘴气,共分两大类,一类是千万年来腐烂的花叶果实所发出的毒气,凝聚在一起——这一类瘴气,移动较慢,若是人老远地看到了,可以避得开去。
  还有一类,却根本不是气体,而是无数细小的,不知名的昆虫,毒蚊毒螨之属,亿亿万万,聚成一团,看起来就象是一个雾团。
  这类小虫,大都有奇毒,而且对于温度的感应,特别灵敏,一有热血动物经过,立时知觉,会成群结队扑过来,就算是土生土长的苗人,也防不胜防。常见人或兽的白骨累累,就是命丧在这一类的瘴气之下的了。
  这时,我自高而望下去,就看到,一大团翠绿色的瘴气,倏东倏西,绕着一座林子在打转,阳光之下,翠绿得异常夺目,自然就是那一类瘴气了。
《烈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