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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看完之后,心中有一个疑问,但没有提出来,等白素也看完了,我见到她面有疑惑之色,就问:“怎么样,有甚么疑问?”
白素再把最后两册翻了一下,又沉吟半晌,才道:“好像在这两册之中,少了一部分。”
这正是我感到疑惑之处,但由于十二册记述,本来就长短不一,而且又没有页数,若是当中少了一些,也无从查究起,所以我才没有说甚么——因为一提出来,唯一的嫌疑人就是铁天音,是他弄走了记述的一部分,他有甚么道理要那么做?
这时,白素提了出来,我怦然心动:“是,记述是一个月接一个月下来的,近三十年的事,重要的都记下来了,他们的生活如此多姿多采,几乎每个月都有值得记述的事情——”
白素接下去:“可是至少有九个月的时间是空白,没有记述。”
我点头:“照说,这几个月对老十二天官来说,很是重要,那是他们活动的最后几个月,再接下去,就是他们已进入蓝家峒了。”
我们两个人的结论是:在老十二天官穷途末路,被军队追杀,逃到了苗疆,进入了蓝家峒之前,有几个月,没有活动记述下来。
也可以假设,那时他们的环境,十分恶劣,所以无法进行记录。
可是,整整十二册,分明都是他们劫后余生,在蓝家峒定居下来之后写下来的,或许根据草稿誊清,就算没有草稿,十二个人回忆入峒前几个月的事,摘要记述,也不是困难的事,何至于一片空白?
那么,进一步的结论,就应该是:那一部记述,被抽走了。
我和白素,仔细检查最后两册的装钉,用作装钉的银白色丝线,已经发黄。装钉十分考究,手工也精细。可能是老十二天官中的一个亲手装成的。
如果要抽出其中几页,把丝线小心拆开,再小心重装,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那是一项十分困难的工作。
因为丝线发黄,是由于日子久远,氧化作用之故。
丝线露在外面的部分,和被纸张掩遮的部分,氧化的程度不同。也就是说,把丝线小心拆开来之后,丝线的颜色会不均匀,再装钉,要使得和原来一样,那是难以想像的事。
白素立刻想到,可能是弃了旧丝线,完全改用另一批变了色的丝线,所以她把那两册,和其他各册来比较.却又分不出丝毫差别。
我和白素相视愕然,我们都没有说出铁天音的名字来,因为怀疑故人之子做了这种事,不是很应该。
我只是道:“我想不出任何人要这样做的任何动机。”
白素吸了一口气:“记述中提及许多……三十年来,天官门用各种方法获得的财宝,到后来烟消云散,半个字也未曾提起。”
这一点,一早我就想到过,而在记述中看来,“天官门积聚的财货之多,极令人震惊,他们根本不知道钱财可以放进银行,那就一定是觅地方藏了起来,何以会一点记述也没有?
莫非真是老土到了铁天音为了图谋“天官门”的藏宝,而把有关的记述弄走了。
我想到这里,不由自主,摇了摇头。
因为我觉得这样的怀疑,不是很有道理。
白素还在一册又一册地研究装钉的部分,最后,她取起了第一册,道:“我还要再看一遍。”
若是有空闲,这份记录,确然值得一看再看,而且,记录之中,很有牵涉到历史上相当重大的事件,其内幕之令人咋舌,很是不可思议,一些人和一些事,表面现象和真实的情形,竟可以相去如此之远。
但我知道白素为了红绫,忙得晕头转向,重看一遍,对她来说,是一件大事了。
所以我道:“你想发现甚么,不妨告诉我,等我来翻看,我的时间比你多。”
白素想了一想:“好,在最后一册,发现有几个月的空白,我想知道以前十一册,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情形,看第一遍时,没有多加注意。”
我笑道:“这容易,何必再看一遍,翻一遍就可以了。”
我并不是偷懒,任何事,若是有简便的方法可循,就没有道理自找麻烦。况且这份记录的编年十分有秩序,何年何月何日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同时,我也知道白素的意思,若是以往那么多年,并没有缺上一大段日子的,那么,最后一册有几个月的空白,就大是可疑。
若是以前,也有大段时间上的空白,那么,最后一册的空缺,也就不足为奇了。
要做这项功夫,并不困难,我独自在书房之中,大半天的时间就完成了。
其间,红绫进来几次,我想再一次趁机告诉她看书的好处,可是她咧着嘴,摇头道:“书不好看,电视好看得多了。”
原来白素提供了大量的录影带和影碟,内容包罗万有,从各种记录片,到整套的课程,甚么都有,对红绫来说,吸引力远远超过了书本,而且她也循这条路径,迅速地吸收着知识。
看来那是一条捷径,要使她领略书本的好处,还需要一段时间。
翻看完了前面的十一册,发现第一次看的时候,由于被千变万化、丰富无比的内容所吸引,没有注意到时序上的空白,其实,每一册,皆有若干时日的空缺,自两个月到六个月不等,最后一册,缺得最多。
我把结果向白素说了,白素沉吟不语,我的结论是:“本来就是这样的,在那段日子中,可能根本没有甚么事发生,所以也没有记录。”
白素望了我一眼:“到蓝家峒之前的几个月,他们的生命每分钟都在极度的危险之中,会没有值得记述的事?”
我没有旁的设想,所以不置可否。
白素忽然像是不经意地问:“铁天音这几天没有联络,小宝倒是天天来。”
我怔了一怔——自从发觉事有可疑以来。我们心中都十分明白,嫌疑最大的人就是铁天音。可是我们之间,却从来也未曾把他的名字提出来过,那当然是我们都觉得,无缘无故去怀疑他,是不应该的事。
这时,白素突然问起了铁天音,看来也和事情无关,但是她何以忽然会有此一问,自然也心照不宣。
我据实回答:“没有,小宝不但天天来,还和红绫相处得极好,他现在最大的困扰,是温妈妈一天迫他七十多次,叫他快点把未婚妻带来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