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我再叫了一口气,白素继续道:“可是,二活佛圆寂之后,事隔几十年,转世再生,这件事,本身就非理性,是宗教性的!”
我完全可以明白白素这番话的意思。白素的意思是,宗教信仰,除了可以凝聚教众的意志,汇集成为一股巨大的力量,还有更大的力量在。那种力量,就是宗教本身的神秘力量。
每一种宗教,都有它强调的神秘力量,这种神秘力量都是超自然的,属于神的力量。天神的力量,不是人的力量所能抗衡。外来强势的力量再大,也只不过是人的力量,应当敌不过超自然的天神之力。
白素的意思就是:人力不可为,神力却可为!
我一时之间,没有作出表面上的反应,因为我要好好想一想,该如何把白素在她的想法上拉回来——白素的想法,对我们来说,危险到了极点,我们也只是凭人力,没有神力可恃。如何用豆芽去穿透一公尺厚的水泥?
而且,基本上,我相信有超自然的神力,相信有灵魂,相信能转世,也相信人力再强大,也敌不过神力。但是,我对于神力是不是能在适当的时刻降临,大展神威,却大是怀疑。
从地球上的历史看来,各种宗教所记载的,明确之极的神力,似乎都远离地球,无意再来了!
人类对于神祇的态度,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毫无疑问地相信,相信有至高无上的神的存在。另一种,则少不免持怀疑的态度,或根本不信,或信而希望通过研究、探索,甚至假设,以明白那究竟是一种甚么现象。
我的态度,属于最后一种。
我相信有各种各样,超乎人类力量的存在,统称之曰“神”,但我要假设出一个道理来,是可以粗略解释这种现象的。
多年来,自身的经历,和不断修正,多方面的设想,有了一个大致可算完整的想法。
我根据自身的经历所作出的设想是:诸神是存在的,甚至确然在地球上有过他们的各种活动。各类宗教的经典中所记载叙述的神迹,大致上都可以视为真正发生过——神迹就是神迹,不必去进行甚么科学的解释。要知道,正因为人类的科学无法解释那些事,所以那些事才被称为神迹。
神迹是神的行为,神具有神通,诸神各有神通,神通是人类力量永远达不到或目前未能达到的一种力量,所以,神不是人——神不是地球人。
从这方面申引开去,我的假设,便有了比较有肯定的结论:诸神不是地球人,诸神是外星人。
外星人来到地球上,凭借着他们超自然的力量,显示了奇迹,在落后的地球人心目之中,就成了神。
而且,我相信,有一个时期,有许多不同的外星人,在这个时期,来到了地球。
那时,地球人的智力,还只在启蒙时期,对于具有超能力的外星人,根本没有理解的能力,所以只有衷心地崇拜,宗教也由此形成。
这个时期,大抵是几个大宗教的教主,开始在地球上行道的时期,宗教的教义,大同小异,教主的性格,则互不相同。
这期间,必然也有不少地球人,在神(外星人)的教导之下,学会了超特的本领(得了道),或甚至于转换了生命的形式,成了外星人(成了仙),种种有关这方面的传说和记载,尽管大有可能经过夸张和渲染,但总有一点因由,不会是凭空创造的。
我的想法,大致如上述。所以,我认为如今,几个主要宗教的神,并不在地球上,如今在地球上发生影响力的,是当年他们的神迹所遗留下来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是心理上的,不是实则上的。
也就是说,如果喇嘛教徒要改变现状,外来强势要镇压的话,喇嘛教信奉的精神菩萨圣母甚么的,并不会运用他们的超自然力量来打击强势,搭救信徒。
单凭信念的信徒,信念再强,也敌不过地球上的杀人武器——他们或许有可以相抗的外星武器,但不在他们手中,或者,他们不会用。
而他们的神,不知在宇宙的哪一个角落,发生在地球上的事,他们可能知道,可能根本不知道,或是远水救不得近火,等天神再降,只怕是地球上几十几万年之后的事了!
刹那之间,我想到了那么多,是由于本来,一切都只是假设,但现在,事情严重到了必须根据假设来行事了。
具体一点说:真正的二活佛转世灵童,不能被确认,不然,社会有巨大的变化。而外来的强势,亦必然会运用一切力量,扶植他们找出来的灵童,而不让真正的灵童面世——这其间,任何恐怖、残忍、卑污的手段,都会使出来,不会留情。
再进一步,如果希望现状改变的势力,知道了有真正的二活佛灵童存在,那么,就一定会尽可能令之被确认,以达到变动,至少可以制造混乱之目的。
那是一个可以无限制扩大的漩涡——可以扩大到招致全世界都卷进去。
我和白素,在这样的情形下,应该怎么办?
当我在思索这一切的时候,白素的思路,自然与我相同,所以我们互望着,一时之间,谁也不说话,神情也都肃穆之至。
难怪我们心情沉重,我们两人,在过去的岁月之中,曾经有过各种各样的经历,面对各种各样的古怪,可是却从来也没有一件事,性质是如此严重的。
而且,这件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以影响世界局势的大事,都系于我们的一念之间——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放手不管,和我们积极参与,竟然可以出现改变历史的局面,在这样的压力之下,心情之沉重,可想而知。
白素先开口,声调缓慢:“若是没有人主持公义,强权就一定长存,恃势横行霸道的事也不绝,正义就得不到申张,黑白被颠倒,人权被践踏——那绝不是人类社会应有的现象。”
我苦笑:“我完全同意你的话,但是你所说的一切,正是如今人类社会的写照;而且,好像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子。”
白素摇头:“不,虽然很缓慢,但是公义正逐渐抬头,强权正逐渐没落——这正是一直有人不畏强权,与它抗争的结果。”
我抿着嘴——我和白素,其实并不是在争辩甚么。白素所说的一切,是毋庸争辩的。我们只不过是在讨论,先肯定了应该怎么办,然后再逐步去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