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主管
白素道:“且看看这人在守卫如此严密的地方,究竟做了些甚么?”
黄蝉答应了一声:“他通过了更严密的守卫,进入了一间中心密室。”
这时,萤光幕上可以看到,那人(是一副活动的骼髅骨)已经打开了一道小小的门,那门打开后,呈现一片由红色光线组成的网,网格极小,只有一公分见方。
如果那是激光组成的警网,那么,一只苍蝇要飞过去,也得十分小心才行。
黄蝉道:“这里,又证明他是知道密码的!”
只见那人略一摸索,那激光交织的网,陡然消失。
黄蝉又道:“看这里,可以知道这人对一切设备,了如指掌!”
这时,只见那人站着不动,并没有立即走进去,却又在门边伸手摸索着,动作很是缓慢。
这人身在险地,毫无疑问,他进入了这种地方,比深入蛮荒还要凶险,可是他这时,动作慢吞吞,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看得人代他紧张。
黄蝉又叹了一声,我忍不住问:“这人还不进门去,他想干甚么?”
黄蝉望了我一眼,目光之中,大有深意——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在考虑我这一问,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如果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她就更可以肯定萤光幕上的那个人不是我了!
我自己当然知道那个人不是我,也不知道她直到这时候,心中仍不免有怀疑,所以当时根本不知道她这样的眼光,是甚么意思。
她在望了我一眼之后,沉声道:“若是不知就里,以为激光防卫网一撤,就可以进门了,那就会遇上另一重隐蔽的警卫系统,自动发射的子弹,会把人射成蜂窝——要解除这一重警戒系统,必须按下十个号码,而按动每一个号码之间,要相隔二十八秒,这个秘密,只有保险库的主管,和最高指挥才知道。”
我扬了扬眉:“最高指挥的意思是……”
黄蝉道:“不是最高领袖,而是整个国家安全系统的负责人——也不是公开露面的那一位,而是真正掌握权力中心运作的指挥!”
我闷哼一声:“明白了,特务系统的最高负责人,类似明朝的东厂西厂首领太监,也类似清朝雍正年间的血滴子!”
白素却以十分平淡的口气道:“恭喜你了,黄蝉,你升官了。”
黄蝉只是淡然一笑,我呆了一呆,才陡地伸手,在自己的头上打了一下,比起白素来,我真是后知后觉之至了。黄蝉那样说,自然摆明了说她就是那个真正的权力中心人物,最高指挥!
一时之间,我望着她俏丽无比的脸庞,不由自主,有一种晕眩之感。
因为这样的一个俏佳人,和一个庞大的强权势力的恐怖控制力量,实在是无法联想在一起的,但是她偏偏就是那个主宰,可以主宰千万人命运的最高指挥!
我心中思潮起伏,自然也反映在神情上,我绝不欣赏黄蝉有这样大的权力,我只是欣赏她的美艳。同时,也正由于她那种罕有的美艳,才使我想到,她倾国的权力,是如何的煞风景,我想到的是“卿本佳人,奈何……”
我流露出了这样的情绪,白素——我相信黄蝉也都可以觉察。我也注意到了黄蝉口唇掀动,像是想为她自己辩护,可是她却又显然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白素为黄蝉开脱:“人生在世,各有任务,大任在身,有时,是推也推不掉的。”
她说了之后,我和黄蝉都默然,白素又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黄蝉向白素投以感激的眼光,我则投以不解的眼光。我确然有点不明白,在支持大活佛、二活佛他们争取独立自主的行为上,白素的态度,远比我来得坚决。
也就是说,她和黄蝉这个最高指挥,是完全站在对立的立场上的——这种并非是普通的对立,而是在很多情形下,都会产生你死我活的场面。可是白素这时,却还在为黄蝉说话!
黄蝉不但神色感激,而且居然道:“和你们做朋友,真是乐事!”
白素一扬眉,还没有出声,我已疾声道:“阁下这句话,经过大脑了吗?”
黄蝉笑靥动人:“即使作为敌人,有你们这样的敌人,也是乐事。”
我闷哼一声:“有劳最高指挥下顾,荣幸之至——我看问题极易解决:一个秘密,既然只有甲乙两人知道,甲没有泄露,那就一定是乙了!”
黄蝉叹了一声:“理论上来说,确然如此,但甲是我,乙是一个绝对可以相信的同志,而且,她也否认她曾泄露秘密!”
我撇嘴耸肩,作不屑再理会状,白素道:“这个秘密,若说只有两个人知道,那说不过去,制造者呢?设计者呢?历年来的主管和最高指挥呢?曾经进过密室的人呢?都有机会知道!”
黄蝉蹙眉不语,我向白素道:“你不知道吗?这是中国帝皇的传统,吴王夫差凿了剑池为墓,引了所有墓工入墓殉葬,秦始皇和曹操,也都杀了无数工匠灭口,这样,秘密才得成为秘密啊!”
白素望了我一眼,我更借题发挥:“而且,在他们的领域中,甚么都是秘密,间一句‘今天天气怎样’,是刺探气象秘密;跑进银行去,想询问一下存款的利率,弄不好就是刺探金融秘密!”
黄蝉叹了一声:“卫先生,对于一个来求助的人,请宽容一些,好吗?”
她语音动听,话又说得委婉之极,倒叫我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我只好道:“你还没有回答白素的问题。”
黄蝉道:“这一切的设计,全是分开来进行的,设计者只知道那是警卫系统,根本不知道放在何处使用。而安装者也不知道内容。这工作,当年由铁大将军亲自负责,你该知道他对工作的认真!”
提到了“铁大将军”,我不禁有点黯然,他是我少年好友,一生戎马,出死入生,官拜大将,结果也在残酷的政治风暴中倒了下去,自杀不成,断了双腿,看破一切,人生若梦。
黄蝉这时提到了他,倒使我吃了一惊:“你怀疑是他泄露了秘密?”
铁大将军和我之间,曾发生过许多事,我曾记述在好几个故事之中,我自然要为他的安危担心。
黄蝉的回答令我安心:“确然有人怀疑过,但是自从他离开了最高指挥的职位之后,密码早经更改,而且改了不止一次,所以他没有嫌疑。”
我呼了一口气——我不但和铁大将军本人有交情,和他的儿子也有一段交往,当然不想他们如今的生活,再受到干扰。
我望了白素一眼:“这样看来,答案实在只有一个了!”
黄蝉叹了一声:“可是,那实在不可能——”
白素一扬手:“你可知道卫斯理的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