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绘画传意(2)

  我和白素在这时,连连向红绫做手势,示意她不必急于想帮助黄蝉。
  可是过不了多久,红绫还是忍不住道:“看来秋英很好,她要走她自己的路,黄姐姐何必悲苦?”
  黄蝉这才像是一口气回了过来一样,惨笑道:“我不是为她悲苦,是为我自己!”
  红绫扬起浓眉,表示疑问,黄蝉道:“她这样不明不白离去,叫我如何向组织交代?”
  我正怕红绫不懂得黄蝉口中的“组织”是甚么,白素已轻轻碰了我一下,而红绫一点也没有不明白的意思——我知道了,刚才白素把红绫带上楼去,一定已把黄蝉的身分处境,向红绫说了。这是一连串相当复杂的问题,红绫看来已弄明白了,这可真不简单。
  红绫道:“照实说就是。”
  黄蝉苦笑:“谁会相信?”
  红绫道:“若是连你也不相信,这个组织,不要也罢,离开就是。”
  黄蝉震动了一下,喃喃地道:“组织可以不相信你,可是你一定要相信组织!”
  这本是他们的“信条”,多少元帅将军,被组织折磨到死,也还抱着这样的信念,这种甚至脱出了人情的范围,可以归入狗性的所谓“信念”,最令人恶心。
  我立刻冷笑道:“对,即使组织把你腰斩凌迟,你也要对组织有信心——有朝一日,组织会为你‘平反’的!”
  黄蝉的俏脸煞白,我又道:“你看看秋英,说走就走,何尝曾把组织放在眼里,我不信组织能奈何得了她!”
  黄蝉走开几步,倒向一张安乐椅,把头埋在双臂之中,身子在不住微颤。
  红绫向她走过去,双手按在她的肩上,她的双手大而有力,黄蝉慢慢地抬起头来,向我们三人望了一遍:“本来我来求助,谁知道事情越弄越糟——我不会再打扰你们,我告辞了。”
  我以为她想把失去秋英的责任,推到红绫的身上,硬要我们负责。如果是这样,那几近讹诈,当然会使我反感。可是她却并没有这样,反倒打了退堂鼓!
  虽然我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罢休,因为事情和整个喇嘛教的兴衰有关,和二活佛的宝座有关,牵涉到的范围太广,有关的利益,更是大得可以发动一场大战,绝不会就此算数。
  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黄蝉自己愿意“暂停”,我们当然没有理由一定要继续,自然除了静以待变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我很衷心地道:“黄姑娘,若是你有决心脱离组织,不是没有成功的希望,我会尽力帮助你。”
  黄蝉的回答,虽然令我失望,但是却令我恨欣赏她的坦诚。
  她不说“考虑考虑”之类的敷衍话,而是斩钉断铁地道:“不,我不会脱离组识,我是组织的一分子,荣华富贵,或是腰斩凌迟,都和组织结合在一起——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人生之路,我的人生路,我自己有主意。”
  我吸了一口气:“好极。希望我们以后不必再相见,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请吧。”
  黄蝉却嫣然一笑,动人之至:“不,以后,还肯定要来麻烦三位的!”
  她说着,向红绫肩上的鹰,挥了挥手,那鹰也挥翼致意,黄蝉就这样走了。
  黄蝉就这样离去,颇令我和白素讶异,红绫则自顾自上了楼。白素忽然问:“你猜她留下了多少东西?”
  我略想了一想,白素所指“留下了东西”,指的当然是黄蝉留下来,可以探测到我们行动的一些微型仪器,包括了窃听器,甚至是小型的摄影机等等。
  我的答案是:“一定有,要不要再请戈壁沙漠来检查一下。”
  白素却缓缓摇了摇头,我道:“我对他们两人很有信心,他们可以查得出来。”
  白素却道:“黄蝉也知道你会请他们来查,所以她要就是没留下甚么,要就是她用的方法,戈壁沙漠无法查得出来。”
  我感到很是厌恶:“我不喜欢我们的一行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白素道:“也未必是我们所有的行动,对方都能知道,我猜想,她用的,一定是一个很巧妙的方法,能探知她最想知道的部分,而不是全面的监视——她知道若是进行全面监视,结果一定弄巧反拙。”
  我叹了一声:“你越说越玄了,我无法了解!”
  白素忽然哼了几句小调,道:“咱们就‘骑驴看唱本’吧!”
  那是一句北方的“歇后语”,意思是“走着瞧”。
  我闷哼一声:“反正我们不提,她偷听本事再强,也就白废。”
  白素笑着,向楼上指了一指,她的意思我明白,她是说,要我们两个以行动来反监视容易,但要胸无城府,率性行事的红绫,也处处提防,就比较难了。
  我刚想表示同意,却已听得楼上传来了红绫的一下怪叫声,随着那下怪叫声,她又在叫:“爸,妈,你们快来看,快来看!”
  从她的怪叫声中,可以知道,一定是发生了意外,不过倒也可以肯定,那意外不会是甚么凶险的事,只是令她惊奇。
  她的叫声极大,几乎整个屋子都为之震撼,连耳朵极不灵光的老蔡,也被惊动了,不过,等到老蔡惊惶地奔出来时,我和白素早已到了楼上,掠进了红绫的房间。
  一进红绫的房间,我就一呆,白素忙道:“孩子别去碰它!”
  房间中的情形是,红绫手中,拿着一条毯子,那毯子,当然是用来在睡觉的时候,盖在身上保暖的,可是红绫从来不用。
  她不用,老蔡照样替她准备着,放在她的那张绳床之上——自从回家之后,她一直睡在绳床之上。所以,她若是要上床,先得把毯子拿开。
  当时的情形自然是:当她一掀开了毯子,就看到绳床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相当大,约有一般小提琴盒般大小的扁长方形的盒子。所以她才发出怪叫声的。
  白素叫“不要去碰它”,就是叫她别去碰那盒子,因为白素不知道那盒子是甚么东西。
  可是我一看到这只盒子,就只感到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我认识那只盒子!
  就是那只盒子!当年小年夜,大雪纷飞时,七叔冒着雪,将它负在肩上,一阵风也似卷进祖屋的大堂来。就是那只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有三样古怪奇特的东西,一只铜铃、一只手掌和一簇花。
《暗号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