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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布”这东西,现在已经绝迹了。但在一段相当长的岁月中,它却是重要的生活用品。它的主要成分是布和桐油——布浸桐油,一次又一次,使桐油在布的纤维之中生根,结合为一,就成了油布。
油布不但可以长期保存,而且有极好的防水功能,最粗的油布,要来做伞,精致乃至上乘的油布,是保存贵重物品的重要材料。
那幅油布,质地很细,也是毫无例外的土黄色(熟桐油的原色),看来呈半透明,晶莹动人,是上佳的工艺品。
但是更令人惊奇的,是写在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每一个数字,只有芝麻般大,但不论是数字还是文字数,尽皆清晰无比。
油布绝不沾墨,固之寻常墨水,无法在油布上留下痕迹,那些数字,都是黑漆写上去的。看来是用削尖了的竹子,蘸了漆涂写的——漆自然也是土漆。土漆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事,然而也颇难想象,在如此艰难的岁月之中,如何获得。
而且,照七叔计算过,油布上的数字,超过八千个,字字写得如此工整,绝非一朝一夕可办。
像这样精致的物品,应当属于太平岁月所有,却在兵荒马乱之中,出现在一个生命朝不保夕的女婴身上,岂非是怪事一桩!
由此看来,这些数字之中,包含着莫大的玄机,是可以肯定之事,难怪七叔要“皓首穷数”了!
我把油布向白素凑了一凑,两人一起看去,只见通篇大约十之六七,是“1234”的通称阿拉伯数字。其余十之三四,是各国文字。
七叔在我们看的时候,顺口道:“数字数一共是八千三百四十一个,其它是文字数,各国文字均等,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所有的数字,全连在一起,当中并无分隔,如果那是密码的话,首先得断定它是两个数字一组,还是三个、四个、五个,或是更多。
七叔叹了一声:“我假设那是密码,但是至今为止,我竟仍然无法确定它是几个字一组;而且,八千多个数字,并没有循环,全无规律——天下奇数之中,只有圆周率可以与之比拟。”
七叔提到了“圆周率”,那使我有同感。数学家通过计算机的运算,已把“圆周率”算到了几十万位的数字,就是没有循环,没有规律的。
这油布上的数字,自然不是圆周率,圆周率一开始是:3.14159……这一堆的数字,一开始是1894……
我和白素怔怔地看着,七叔道:“你们信不信?我已可以把这八千多个数字,全部背诵出来了!”
我和白素,并不感到奇怪——七叔本来就有过人的才智,何况经过了那么多年,要记下八千多个数字,自然不是难事。
这时,在一旁的红绫,伸过头来,注视着那幅油布。我留意她已经注视了好一阵子了,就轻碰了一下白素,白素点了点头。
七叔既然说过,这些年来,他曾留意我的记述,那么,自然已知道发生在红绫身上的一切,知道她脑部活动能力之强,已远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如今,看她的情形,分明是在寻找这一堆数字的秘奥。只见她不但全神贯注,紧锁双眉,而且,不多久,在她的鼻子之上,竟然有细小的汗珠沁出来,可知她是如何殚智竭力。
白素在一旁,看了有点心痛,想要说什么,但是却被我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去打扰红绫的思索。
过了好一会,七叔已喝了十七八杯酒,才看到红绫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也显得有点哑:“在我的记亿库中,找不到这堆数字的意义来。”
七叔苦笑:“难为你了,孩子!”
红绫虽然不致于满头大汗,可是也胀红了脸,足以证明她脑细胞曾经剧烈地运作过。
白素道:“我看,要解开这堆数字之谜,不是人脑所能解决的了!”
七叔皱着眉,没有表示什么。
我知道,七叔这一代人,观念上有点“顽固”,不是很肯承认计算机优秀于人脑这一残酷的事实,所以他仍不愿意倚仗计算机去解决问题。
我打了一个圆场:“计算机也未必可以解决问题,我倒有一个最直接的办法!”
七叔瞪了我一眼:“去找写下那些数字的人,他自然知道这些数字的意义,是不是?”
我道:“正是此意!”
七叔长叹一声,缓缓摇了摇头:“第二年,我在面对这些数字,一筹莫展之际,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就开始了寻找!”
我想说“那应该并不难找”,可是一看七叔的脸色,这句话缩了回去,没有说出来。
我想说“应该并不难找”,也不是口气大,而是那女子属于何方神圣,应无疑问,而那一方面,顶尖的出色人物,在经历了历史残酷的人洗礼之后,死的死,逃的逃,变节的变节,元气大伤之后,仍然留下来的顶尖人物,只不过二三十个而已。
那女子的行事气度,已是如此了不起,那么她的丈夫,当然一定是顶尖人物。就是这二三十人中去找,一定可以有结果的。
我心中想着,并没有将我所想的说出来,可是七叔斜着眼看着我,喝一口酒,说一句话。他道:“目标人数不多,是不是?逐个去找,一定可以发现,是不是?一发现,就可以解开那堆数字之谜,是不是?”
他问一声“是不是”,我就点一次头,因为我心中确实如此想,自无必要隐
七叔长叹一声,双手握拳,先是无目的地挥动,然后,竟以拳一起,重重击在面前的几上。